韩晨溪感觉自己像是在温暖的水里漂浮。

不是泳池那种消毒水味的湿冷，也不是暴雨天那种砸在脸上生疼的冰凉，而是像...泡澡时刚刚好的水温，从四肢百骸慢慢渗进去，连骨头缝里都带着暖意。

他费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气——是母亲常用的那种安神香，混着点潮湿的泥土味。

"醒了？"

韩晨溪猛地坐起来，差点撞到头上方的栏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吊床上，吊床挂在两棵巨大的香樟树上。树影斑驳，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草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背对着他，端着茶杯眺望远处的落日。她的头发很长，乌黑的发丝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妈？"韩晨溪的声音有些沙哑。

女人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正是韩晨溪记忆中的母亲——苏婉清。她看起来很年轻，眼角还没有后来那些细密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怎么一睡就是一下午？"苏婉清放下茶杯，走到吊床边，伸手摸了摸韩晨溪的额头，"没发烧啊。"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淡淡的茶香。韩晨溪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不对劲。

母亲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去世了，死于一场意外车祸。葬礼那天也下着小雨，和开学典礼那天很像。

"你是谁？"韩晨溪的声音冷了下来，鳞片不受控制地爬上后颈。

苏婉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晨溪，你怎么了？睡糊涂了？"她伸手想碰他的脸。

韩晨溪猛地从吊床上跳下来，退到三步开外。蓝金色的光刃在他手中凝聚，刀尖直指苏婉清的胸口。"别碰我。你不是我妈。"

苏婉清的表情慢慢变得悲伤，眼眶也红了。"晨溪，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离开你..."她的声音哽咽着，"可是我有苦衷的..."

"闭嘴。"韩晨溪打断她，"我妈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夜琉璃？"

苏婉清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不愧是神界太子，这么快就发现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香樟树的叶子变成了黑色，纷纷扬扬地飘落；石桌上的茶具融化成一滩滩银色的液体；远处的落日变成了巨大的血色瞳孔，死死地盯着韩晨溪。

苏婉清的身体也在变化。她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白色连衣裙融入周围的黑暗，最终变成了夜琉璃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她没有戴面纱，左脸上的青色纹路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脖颈。

"这是记忆囚笼。"夜琉璃的声音带着回响，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太子殿下。"

韩晨溪环顾四周。原本温馨的小花园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的废墟，地面上布满了裂纹，里面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你想干什么？"韩晨溪握紧光刃，警惕地看着夜琉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压制了，鳞片的光泽黯淡了许多，光刃也不如平时凝实。

"干什么？"夜琉璃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当然是让你看看真相啊。看看你那伟大的母亲，是怎么背叛神界，导致神族覆灭的。"

韩晨溪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记忆舱里看到的画面，想起韩昭阳献祭时的场景，想起林逸寒皮肤上的青纹。

"我妈不是叛徒。"韩晨溪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夜琉璃摊开手，掌心出现一面水镜。水镜里慢慢浮现出画面——那是一个宏伟的宫殿，金色的柱子直插云霄，殿顶镶嵌着无数发光的宝石。宫殿中央，一个穿着金色长袍的女人背对着镜头，跪在地上。

韩晨溪的呼吸屏住了。那个背影，他记得。在记忆碎片里见过无数次，那是他的母亲，苏婉清。

"拜见混沌之主。"苏婉清的声音从水镜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韩晨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想转过头，不想再看下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镜。

水镜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只能看到轮廓。"神族的小公主，终于想通了？"黑影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苏婉清低下头，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要你保证，放过晨溪。"

"可以。"黑影说道，"只要你打开神界屏障，让我的军队进去。我不仅可以放过你的儿子，还可以让你当混沌界的王后。"

苏婉清沉默了很久，久到韩晨溪以为水镜卡住了。最终，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我答应你。"

水镜骤然破碎，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空气中。

韩晨溪的手垂了下来，光刃也随之消失。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连站都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一棵黑色的树干上。

"不...不可能..."韩晨溪喃喃自语，眼眶通红，"我妈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背叛神界..."

夜琉璃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她伸手，想要抚摸韩晨溪的脸颊。

韩晨溪猛地打开她的手，眼神凶狠得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你伪造这些画面骗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伪造？"夜琉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韩晨溪，你看看你自己的手。"

韩晨溪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蓝金色的鳞片正在消退，指尖却浮现出淡淡的青色纹路，和水镜里苏婉清长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是...混沌印记。"韩晨溪的声音发颤，"怎么会..."

"因为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血脉啊。"夜琉璃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蛇的低语，"一半神，一半混沌。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太子殿下。"

韩晨溪猛地想起林逸寒的话，想起记忆舱里韩昭阳的实验记录，想起血晶深渊里那些关于混血实验体的记载。

难道...他真的是混沌与神族的混血？

"不..."韩晨溪抱住头，痛苦地嘶吼，"这不是真的！你骗我！"

周围的景象再次扭曲。废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厅。舞台上灯光璀璨，台下座无虚席。韩晨溪发现自己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麦克风。

台下的观众 faces 模糊不清，但他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正中央的贵宾席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金色长袍的男人，面容威严，正是神族之王，他的父亲。另一个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温柔地看着他，是苏婉清。

"晨溪，唱首歌吧。"苏婉清的声音传来，带着鼓励的笑意。

韩晨溪握紧麦克风，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跑，想逃离这个地方，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音乐突然响起，是他最熟悉的那首歌——《星尘》。那是母亲教他的第一首歌，也是他每次情绪失控时唯一能唱出来的歌。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嘴巴张开，歌声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星光坠落的时候，\

你在哪里等候？\

..."

韩晨溪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澈。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台下的观众开始欢呼，挥舞着手臂。

贵宾席上的神族之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苏婉清却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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