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让陈善明心头猛地一震。
抬眼望去,木桐已处于意识昏沉的边缘。紧紧按压着她胸前紧急止血,另一只手用力拍她的脸颊,逼她保持清醒。
“木桐,看着我,不准睡!”他很用力,用力到在胸前剧痛的情况下,木桐仍能感受到颊边传来的痛楚。
涣散的意识被痛感拉了回来。
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抓项链——里面是奶奶的照片,也是她的护身符。
陈善明怕她碰到伤口,只好攥住那只手腕。
“项…链。”
项链?
她颈间确实有一条银色项链,此刻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忙将项链塞在她手心,“很重要是吗?是奶奶留给你的?”
木桐动作微弱的轻点头。
陈善明明白了,正要再说一些话,屋外传来略显杂乱的脚步声,神经骤然紧绷起来,然而下一秒,望向洞开的门,他又放松下来。
是那身熟悉的迷彩。
是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
“木桐,有人来救我们了,奶奶在保佑着你,你不会死的!”他大力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可此刻还真分不清他们之中究竟谁更害怕。
他的指尖颤抖着,掌心渗出冷汗,指套早就被她的血染红。
“就知道是你,我们听见枪声就赶过来了。”红细胞快速警戒四周,踏入房间,看清全貌,龚箭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
“快救人!”
“快!卫生员,担架!”
很快就有人来将木桐抬到担架上,陈善明随之起身,刚想松手,却被她反握住,紧紧牵住了他的两根指头。
她强撑着,那双眼眸里满映他的身影。
陈善明心中升起一抹难言的情绪,“别怕……”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却像在安慰自己那般。随后,咬了咬牙,狠心抽出手,目送他们带着木桐远去。
龚箭搭上他的肩。
“走吧。”
……
武装直升机。
归途路上,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安静的休息了一段路程,休息完就精神了。宋凯飞看陈善明仍在闭眼休息,忍不住曲肘捣了捣身边的徐天龙。
他压低声音,“诶,你说那个姑娘是咋回事?那可是边境呐,哪冒出这么个人来?参谋长和组长为啥都那么关注她?她是……”
“收!”徐天龙一握拳,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不耐烦,“你哪那么多问题?”
“好奇嘛那不是,你不好奇?”宋凯飞往前伸长脖子,去看他旁边及旁边的旁边,“你们都不好奇?”
“好奇害死猫。”王艳兵幽幽道。
“你问我们也没用。”何晨光朝对面的陈善明努了努嘴,“你直接问他啊。”
“我不敢。”宋凯飞用气音说着,悻悻地靠了回去,对于这位带给他诸多恐怖回忆的教官,他还是做不到跟兄弟一样插诨打科。
龚箭轻咳一声。
这群小兔崽子每次都直接贴脸开大,他们都还坐这呢,隔了一米都不到。
陈善明抬手将帽子往下压,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身子,继续闭目养神,周身却明显透出一股心烦意乱。
他的伤都重新处理过了,并不严重。
可木桐还没脱离危险,正要转到他们部队医院做手术。
……
他们这次的任务完成情况只能说马马虎虎,没能狙杀蝎子,也没能活捉眼镜蛇、获得那份绝密名单。
不过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获得了新线索——木桐。
向范天雷请示后,陈善明就守在医院,守着她做完手术,听医生说已经彻底脱离危险,才放心离去。
两天后。
红细胞正在日常训练,忽然有人急急忙忙的将陈善明叫走。
是木桐醒了过来,范天雷本来想问她有关眼镜蛇的事,结果她闭口不言,怎么问、问什么都不说。
威逼利诱都试过了,她根本不买账,一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范天雷没办法,只能让人把他叫来。
他瞥了眼病房,拍了拍陈善明的肩,语重心长道:“她就交给你了——我必须警告你,她的身份目前存疑,不能掉以轻心。”
陈善明慎重点头,“是参谋长,我明白。”
温总的人昨天把木桐的资料发了过来。
木桐,今年二十五岁,出生在华国某省与边境接壤的小渔村,五岁那年父母双亡,由奶奶抚养长大,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医科大学。
却在毕业当年越境去往C国,在C国某家赌场做了半年荷官,然后莫名失踪。
她失踪的两年多时间里,如果确实是跟眼镜蛇在一起,那么在她身上,就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了。
目送范天雷离开,陈善明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
她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听见开门动静,闷闷的喊出声:“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木桐,是我。”
静默片刻,她动作有些费力的抬手扯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他,确认是陈善明,眼圈瞬间就红了,“你个骗子!”
陈善明摘下军帽放在床头柜上,可谓是冤枉,“我骗你什么了?”
她撇过脸,泪珠滚落,声音有些哽咽,“你说好的,要送我回家,结果你们却……”
却当她是犯人,自从她醒过来,就是不停的审问、威胁,好像她隐瞒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犯罪事实。
陈善明沉默着,轻轻开口,“对不起。”
主观上,他相信木桐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救下他、不顾生命危险为他挡子弹,他就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了。
但客观上,她与眼镜蛇关系密切,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抽出纸巾递给她,陈善明僵直着背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等着她哭完,等着她哭了好久,才转为低低抽泣。
他的喉结滚动半晌,挠挠头,试探的开口:“木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只有我信不够,你必须说出来,说出来你跟眼镜蛇到底是什么关系。”
抽泣声停了下来。
背对着他,木桐咬着唇,眼里又涌出酸涩的泪。
说什么?说她只是个禁脔?
她死死握起拳头,直至指甲刺入手心,连带着胸前的伤口都泛起刺痛。
不能说。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