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蜜里调姜(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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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糖的擀面杖追着飞贼掠过三间屋顶时,终于看清了那贼的模样——
竟是个梳双髻的小丫头,嘴里叼着半块玫瑰酥,腰带上别着七八个蜜饯袋子,跑起来叮叮当当活像个人形糖罐。
“站住!”姜糖一脚踩碎瓦当,“偷糖的贼我见多了,穿夜行衣偷的倒是头一……”
话没说完,小丫头突然回身扬手。姜糖本能地抄起锅盖挡脸,却听见“噗”的一声轻响——
漫天姜粉混着金箔簌簌落下,在夕阳里灿若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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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牢房飘着甜香。
沈砚摘下叆叇,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镜片:“所以你是受人所托,专偷城南的蜜饯?”
小丫头啃着姜糖给的茯苓饼,含糊不清道:“有个戴幂篱的婆婆,说集齐百家蜜就能救我阿兄。”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你们看!”
姜糖解开布包的手猛地一抖。
里面躺着半块发霉的云片糕,糕体上的金丝牡丹纹,与东宫庖库那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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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敲过,姜糖蹲在药碾前碾玫瑰花瓣。
“查清楚了。”沈砚的声音混着药香传来,“那丫头的兄长是东宫药童,三年前被炼成了‘蜜人’。”
药碾“咔”地裂了道缝。姜糖盯着溅在裙角的汁液,突然想起崔夫人玉盒里干涸的梅花糕——
原来这世上从没有解药,只有以毒攻毒的轮回。
三花猫蹭过她颤抖的手腕。沈砚的掌心覆上来,温度透过药渍沾染的衣袖:“明日我去趟东宫。”
“一起去。”姜糖反手握住他,指尖沾着的玫瑰露在他腕上留下淡红痕迹,“这次换我请你吃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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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偏殿的冰鉴冒着森森寒气。
姜糖掀开锦缎的刹那,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蜜人”——
晶莹的冰层里封着个少年,肌肤呈琥珀色,心口位置嵌着朵金丝牡丹。最骇人的是,他微微张开的嘴里,竟含着颗鲜润如生的蜜渍梅子。
“还…活着?”姜糖的指甲掐进沈砚的臂膀。
回答她的是突然响起的童谣。戴幂篱的老妇人从帷帐后转出,手中金杖点地声声催命:
“甜水娘,做糖忙,金蚕蛊,送君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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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姜糖在灶台前熬制最后一锅蜜饯时,三花猫正追着沈砚的朱笔玩。官服袖口沾了面粉,他却浑不在意,正认真誊写新拟的《禁药膳令》。
“尝尝。”姜糖将蜜罐推过去,“新调的姜汁梅子,用的滇南野蜜。”
沈砚咬破梅子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电光中,他异色的瞳孔微微扩大——这味道竟与二十年前,母亲藏在梅花糕里的药引分毫不差。
姜糖笑着抹去他唇角的蜜渍:“你娘当年少放了一味。”
“什么?”
“当归呀。”她眨眨眼,将地契折成纸鸢塞进他前襟,“当归来,百毒消。”
雨停时,甜水巷的炊烟袅袅升起。新出锅的蜜饯香飘过十八间铺面,融化了最后一个寒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