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新哥哥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黏腻地涂抹在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林星遥站在高一（7）班的队伍末尾，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校服裙摆。开学典礼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校长的讲话还在继续，而她从早上起就空荡荡的胃开始发出抗议。

"下面请学生会副主席萧子澈同学宣布本学期社团招新安排。"

周围响起一阵兴奋的窃窃私语，特别是前排几个女生突然挺直了背脊。林星遥勉强抬眼望去，主席台上站着一个高挑的男生，白衬衫规整地束在黑色西裤里，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他接过话筒时，腕表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各位同学上午好，我是高三（1）班萧子澈..."

声音清冷得像山涧泉水，林星遥恍惚间想起上周在校刊上看到的专访——市级钢琴比赛冠军、奥数省队成员，据说家里还是什么企业集团。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遥遥？林星遥！"沈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你嘴唇都白了！"

林星遥想回答，却发现视线边缘开始泛起黑斑。主席台、蓝天、周围同学的面孔都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她感到膝盖一软，手中的开学手册啪嗒掉在地上。

"有人晕倒了！"

混乱中，林星遥感觉到有人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一股清冽的薄荷气息笼罩下来，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肩膀。她勉强聚焦视线，看到萧子澈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浅棕色，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低血糖？"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的动作干净利落，"含着。"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林星遥感觉世界重新有了颜色。萧子澈已经转身蹲下，露出线条分明的后背："上来。"

全场寂静。林星遥听见后排有人倒抽冷气，还有手机快门的声音。她犹豫地攀上那个宽阔的肩膀，萧子澈轻松地站起身，仿佛她只是个书包。

"让一让。"他的声音不大，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趴在萧子澈背上，林星遥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他的步伐很稳，背肌随着走动在她胸前轻微起伏。经过主席台时，她看见校长推了推眼镜，而学生会主席张明阳一脸错愕。

"那个...其实我可以自己..."

"别动。"萧子澈打断她，"医务室在思齐楼三楼，以你现在的状态走不到。"

穿过连接两栋楼的玻璃长廊时，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星遥注意到萧子澈后颈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藏在修剪整齐的发际线下方。

医务室的门被萧子澈用肩膀顶开。校医李阿姨正在整理药柜，见状立刻迎上来："怎么回事？"

"疑似低血糖，血压偏低。"萧子澈轻轻把林星遥放在诊疗床上，语气专业得像个医学生，"瞳孔反应正常，意识清醒。"

李阿姨给林星遥测血糖时，萧子澈站在窗边发消息。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血糖3.8，是有点低。"李阿姨递来一杯葡萄糖水，"早上没吃早饭？"

林星遥捧着杯子小声承认："睡过头了..."

"愚蠢。"窗边传来冷冰冰的评价。

李阿姨笑着打圆场："萧同学，对女孩子要温柔点。"她转向林星遥，"躺会儿吧，等感觉好些再回教室。"

萧子澈收起手机："李老师，典礼还在进行，我先回去了。"

门关上后，李阿姨神秘地眨眨眼："你知道多少女生想被他背来医务室吗？"

林星遥差点被糖水呛到。

半小时后，她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同学们都去参加社团招新了，只有沈允趴在桌上玩手机。

"我们的病号回来了！"沈允跳起来，马尾辫像小狗尾巴一样摇晃，"全校都在传你和萧子澈的事！学校论坛都炸了！"

林星遥抓起沈允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偷拍视频：萧子澈背着她穿过操场，配文《冰山王子当众公主抱，新晋校花诞生？》。评论区已经盖了上百楼。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星遥痛苦地把脸埋进手掌。

"说真的，"沈允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他背着你的时候说什么了？有没有..."

"他说我愚蠢。"林星遥干巴巴地回答。

沈允爆发出鹅叫般的笑声，直到班主任刘老师出现在门口才戛然而止。

放学时，林星遥在座位上发现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便利店的三明治和草莓牛奶，还有一张便签：

「葡萄糖效果短暂，记得吃正餐。——萧」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沈允一把抢过便签："天呐！这是萧子澈的字！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熟。"林星遥夺回便签，却忍不住把字迹看了又看，"可能只是...学生会干部的责任感？"

——

一周后的周五晚上，林星遥正窝在沙发上看综艺，妈妈林婉突然坐到了她身边。

"遥遥，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妈妈的手指绞着围巾流苏，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和萧叔叔...决定结婚了。"

"萧叔叔？"林星遥按下暂停键，"你那个同学会认识的企业家？萧明远？"

"其实我们交往半年多了。"妈妈的脸颊泛起红晕，"怕影响你中考一直没说。萧叔叔人很好，他儿子和你同校，高三的..."

林星遥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萧子澈吧？"

妈妈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们认识？"

手中的草莓牛奶啪嗒掉在地毯上，乳白色的液体慢慢渗进纤维里。

天呐！

一周后，林星遥拖着行李箱站在一栋三层别墅前。欧式铁艺大门上缠绕着常春藤，透过缝隙能看到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喷泉雕像。

"遥遥，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萧叔叔——现在应该叫萧爸爸——和蔼地拍拍她的肩，"你的房间在二楼右转，子澈在对面。"

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深蓝一双浅粉。林星遥盯着那双蓝色拖鞋，喉咙发紧。

"子澈！来见见妹妹！"萧爸爸朝楼上喊道。

没有回应。

"可能戴着耳机练琴呢。"萧爸爸尴尬地笑笑，"他平时很安静的。"

林星遥跟着妈妈参观房子。厨房大到能跳舞，客厅挂着巨幅全家福——照片里的萧子澈约莫初中年纪，穿着小西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二楼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林星遥在标着"遥遥"的房门前停下，对面门上挂着"子澈"的木质名牌，下面用图钉固定着一张便签：「练琴中，勿扰」。

她的房间是温柔的米色调，书桌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落地窗外是阳台，对面就是萧子澈的房间。此刻他的窗帘紧闭，隐约能听见钢琴版的《梦中的婚礼》。

正当林星遥整理行李时，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门口放着一个托盘：草莓蛋糕、热牛奶，和一张新的便签：

「欢迎。家规见附件。——萧」

附件是一张打印纸，列着十二条家规：洗衣机使用时间表、浴室打扫轮值、宵禁时间...最后一条用加粗字体标着：「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房间」。

林星遥撇撇嘴，翻到背面，发现还有一行手写小字：

「PS：讨厌青椒的话，可以提前说。」

她望向对面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那扇门后的人，可能不像传闻中那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