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残玉·同心劫

永和二十三年，立夏。

沈知意跪在太医院藏书阁的阴影里，指尖扫过永和元年的《太医院案录》。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一行被朱砂划去的记载刺入眼帘：

"五月初七，林将军府突发疫症，贵妃遣薛院判携金针往治，夜半焚府。"

她呼吸一滞。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月光透过雕花棂格，将腰间残玉的影子投在"焚府"二字上——那半枚玉珏的轮廓，竟与奏折上残缺的玺印严丝合缝。

"沈典药好雅兴。"陈禄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他枯瘦的手指压住书页，指甲盖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先帝年间的旧案，你也敢翻？"

沈知意袖中金针已滑至虎口，却见陈禄突然抽搐着栽倒。他后颈插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缀着粒孔雀石——正是萧景珩昨日箭矢上镶嵌的宝石。

"别看。"

温热手掌覆上她双眼。萧景珩身上带着雨水和铁锈的气息，将她拖进密道。黑暗中有老鼠窜过脚背，他忽然闷哼一声，掌心渗出湿热。

"你受伤了？"沈知意摸到他肋下黏腻的伤口。

"刑部大牢的烙铁。"萧景珩低笑，"他们非要我认下毒杀太子的罪名。"他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沈姑娘，你摸到的每道伤，都是这局棋的落子。"

掌心下的肌肤布满凹凸不平的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胸一道箭伤，结痂处微微隆起，形状竟像朵半开的芍药。

密道尽头是间冰窖。数十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整齐排列，每具露出的手腕都刻着芍药纹。萧景珩掀开最近的白布——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耳后胎记与她如出一辙。

"林氏遗孤不止你一个。"他递来半块冰晶，"看看这个。"

冰里冻着片残缺的宣纸，上面是稚嫩笔迹："阿姊藏好玉佩，莫要像爹爹那样被..."

沈知意突然头痛欲裂。破碎记忆如潮水涌来：雪夜里染血的铠甲、女人将她塞进药柜时脖颈间的金针反光、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知意快走！"

"三年前的巫蛊案..."萧景珩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滴在冰晶上。血丝蜿蜒成字——**"林"**，"是有人要灭口。"

冰窖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萧景珩猛地将她推进尸架后方，自己转身迎向入口。沈知意从尸布缝隙看见，他对着虚空比了个奇怪的手势——三指并拢点额，恰似太医诊脉。

"微臣参见陛下。"

明黄色龙袍出现在石阶尽头。皇帝手中提着盏人皮宫灯，灯罩上赫然是沈知意的画像。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