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地切进王室档案室，在尘埃浮动的光束里，西林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羊皮卷上微微颤抖。
她已经在档案室停留了三个清晨，指尖抚过的每一本家谱都带着岁月沉淀的蜡香。今天终于找到了那本烫金封面的《克莱斯特王室受洗录》，翻开时，一张夹在其中的干枯玫瑰花瓣飘落在地——那是卢卡斯惯用的书签。
"西林·冯·克莱斯特，受洗于圣历317年冬，教父：国王利奥四世。"
墨迹在"冬"字上有一道不自然的晕染，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西林用指甲轻轻刮擦，底层的字迹隐约可见"春"字的轮廓。这个发现让她喉咙发紧——国王明明说过，她是在五岁那年春天被接进王宫的。
卢卡斯在找什么？
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后响起时，西林险些碰倒烛台。转身时裙摆扫过桌角，带起一阵带着霉味的风。卢卡斯倚在门框边，晨光将他墨绿色猎装的铜扣照得发亮。他左臂的绷带松散地垂下一截，露出上周骑术训练时故意弄伤的痕迹。
西林只是查些史料
她将家谱塞回书架，指尖残留的羊皮触感突然变得粘腻
西林你的伤该换药了
卢卡斯轻笑一声走进来，靴底碾碎地板上那片干枯的玫瑰。那是他去年冬天夹在这里的，当时他说："这样以后姐姐来找我，就能顺着花瓣走了。"
卢卡斯教官说我再逃课，就上报父王
他随手拿起桌上《血脉继承法》，书页哗啦啦翻到禁止近亲通婚的章节
卢卡斯除非...
突然合上书，封面烫金的荆棘纹章在她眼前一闪
卢卡斯姐姐替我去求情？
西林抿住嘴唇。自从宴会那夜后，卢卡斯越来越频繁地用这种语调叫她"姐姐"，每个音节都像裹着蜜糖的刀尖。
西林你故意的
她抽走他手中的典籍，皮革封面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西林从马上摔下来是装的，对吗？
卢卡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虎口处的茧子磨过她跳动的脉搏。松木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看见他领口下未愈的擦伤结着暗红的痂——和十四岁那年他翻墙为她摘野蔷薇时留下的伤痕在同一个位置。
卢卡斯那你呢？
他拇指按在她腕间青色的血管上
卢卡斯每天偷偷来档案室，是在装给谁看？
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窜上来。西林挣脱时撞翻了身后的珐琅花瓶，清水漫过波斯地毯，碎瓷片间躺着几支带刺的玫瑰。有一瞬间她恍惚看见九岁的卢卡斯站在水光里，手里握着同样的荆棘。
（闪回）
六岁的西林被国王牵进玫瑰园，雪白的裙摆沾满泥点。九岁的卢卡斯站在喷泉边，用佩剑削着一支红玫瑰的尖刺。
卢卡斯父王说你是我的新姐姐
他突然用玫瑰划向她手臂
卢卡斯克莱斯特家的血，应该是红色的吧？
卢卡斯的玫瑰刺划过西林手臂时，血珠竟在空气中悬浮了一瞬才落下。他猛地抓住她手腕，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那滴血在落地前，隐约形成了半个月亮形状。
卢卡斯有趣
他松开手，突然将染血的玫瑰塞给她
卢卡斯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它还活着
血珠渗出来时，西林死死咬住嘴唇没哭。后来国王告诉她，卢卡斯生母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说话。
（现实）
卢卡斯你走神了
卢卡斯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在。他单膝跪在湿漉漉的地毯上，捏着她的手指拔出细刺，动作比医生还熟练。这个认知让西林心脏发疼——从她进宫那年起，卢卡斯就包办了她每一道伤口的处理。
卢卡斯阿尔伯特王子明天到
他突然说
西林看见他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忽然想起昨夜侍女们的闲谈：洛林王国的求婚队伍带了三十车礼物，最珍贵的是一匣会发光的深海珍珠。
西林我知道
她试着抽回手
卢卡斯他送你珍珠了吧？
卢卡斯攥得更紧，从她掌心挑出最后一根刺
卢卡斯那种能照出记忆的珠子
他抬头时，嘴角挂着笑，眼睛却冷得像冰
卢卡斯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这种礼物吗？
钟声突然响彻王宫。卢卡斯站起身，逆光中他的轮廓镶着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卢卡斯骑术课要迟到了
他走向门口，突然回头
卢卡斯档案室西侧书架第三层...
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
卢卡斯有本《双生子研究》很有意思
门关上的瞬间，西林冲向那排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本伪装成法典的笔记，翻开第一页是卢卡斯狂放的笔迹：
"如果罪恶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宁愿永堕地狱。"
落款日期是三年前，她第一次被议会议员提议联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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