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给巴尔岛的月光像融化的银，铺在细白的沙滩上。
宋萤赤脚踩在潮水边缘，感受细沙从趾缝间溜走的触感。塞德里克走在她前面半步，衬衫下摆被海风吹得鼓起，像一张不安分的帆。三天前那个热气球上的吻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瞬间——仿佛那只是高海拔缺氧导致的幻觉。
宋萤所以
她踢起一簇浪花
宋萤为什么是桑给巴尔？
塞德里克回头，月光在他侧脸投下分明的阴影
塞德里克因为这里的日落是钴蓝色的
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塞德里克而且……
屏幕上是她两年前发的推特——【总有一天要拍桑给巴尔的独桅帆船，在钴蓝色的日落里】
宋萤的胸口微微发热
宋萤你连我的推特都翻完了？
塞德里克不止
塞德里克划动屏幕
塞德里克还有豆瓣日记、图虫网点评、甚至你大学摄影社团的论坛回复
他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塞德里克你知道2016年9月你在平遥摄影节留言簿上写'布列松的构图太工整了'吗？那页被我撕下来收藏了
海浪突然变急，淹过宋萤的脚踝。她应该感到毛骨悚然的，但某种奇怪的雀跃却先一步占据了心脏。
宋萤变态
她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塞德里克突然大步走进浅滩，海水瞬间浸透他的裤管。他在浪花中转身，张开双臂
塞德里克宋！我要拍部叫《萤火虫不发光时》的电影！
宋萤什么？
塞德里克关于所有看不见的光
他的声音混着潮汐声传来
塞德里克X射线下的骨骼、红外线镜头里的心跳、还有……
他顿了顿
塞德里克暗房里没来得及显影的底片
宋萤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个暴雨夜在木屋，她俯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她走进海水，冰凉的浪打湿了她的牛仔短裤。塞德里克站在原地等她，衬衫被完全浸透，贴在胸膛上显出肌肉的轮廓。
宋萤剧本呢？
塞德里克没有剧本
他伸手拂去她睫毛上沾到的盐粒
塞德里克只有即兴发挥
他的指尖还带着海水的凉意，却在触到她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宋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纹身的那面转过来
宋萤先解释这个
塞德里克沉默了片刻
塞德里克在叙利亚的最后一天，我爸的摄像机被流弹击中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阿拉伯字母
塞德里克他躺在地上说'别拍了'，但眼睛一直盯着爆炸的火光
海浪推着他们的身体微微摇晃
塞德里克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在对上帝说——'别用这种光线拍我'
宋萤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她想起自己获奖的那张《迁徙的葬礼》——冰面上垂死的北极熊眼睛里，倒映着远处钻井平台的火焰。
宋萤所以你现在……
塞德里克所以我拍纪录片，但永远会剪掉受难者的特写
塞德里克突然捧起她的脸
塞德里克除了你。你是我唯一想拍又不敢拍的人
月光下，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蓝色，像是把整个桑给巴尔的夜空都浓缩在了虹膜里。宋萤踮起脚，用一个吻回应了这个不像告白的告白。
塞德里克的嘴唇尝起来有海盐和罗望子果的味道，还有某种更隐秘的、属于暗房化学药剂的气息。当他托着她的后腰加深这个吻时，宋萤的指尖陷入他湿透的衬衫，触到了那个藏在布料下的凸起——
是她的樱花发夹，别在他内侧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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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民宿时已是凌晨
宋萤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发现塞德里克正坐在露台的躺椅上摆弄她的相机。月光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像是某种老电影里的定格画面。
塞德里克你的70-200mm镜头有点跑焦
他头也不抬地说
塞德里克我调好了
宋萤接过相机，指尖划过液晶屏——里面多了几十张她没见过的照片。她在篝火旁调试参数的样子，她踮脚拍木棉花时的背影，甚至她在机场打瞌睡时脑袋一点一点的模糊侧脸。
宋萤偷拍狂
她小声说，却忍不住一张张翻看
塞德里克突然递来他的手机
塞德里克解锁它
屏幕亮起，宋萤看到相册里整整齐齐的文件夹：【Song_ChewingGum（口香糖）】【Song_Sneezing（打喷嚏）】【Song_Laughing】……最新一个是【Song_Moonlight】，里面正是十分钟前他们在海里接吻的视频。
宋萤你什么时候——
塞德里克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
塞德里克的声音很轻
塞德里克我记录的光，从来不只是风景
宋萤的拇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注意到视频的创建时间——00:00:00
宋萤这是……
塞德里克每次拍摄前，我都会把设备时间归零
塞德里克伸手拨开她耳畔的湿发
塞德里克但遇见你之后，我的时间才真正开始
远处传来独桅帆船的汽笛声，而宋萤的吻比月光更先落在他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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