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墨色的天空翻涌着厚重的乌云,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狂风倾盆而下,砸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间。电闪雷鸣之际,沉闷的声响不时从山体传来,那是泥土和岩石混合着滑落的声音。
“宿主,你不要命啦!山体已经开始滑落,再不找地方躲起来,你会被砸成重伤的!”系统焦急的电子音在夏朝夕脑海中不断回响。
可他仿若未闻,不顾一切地朝着幽暗的崖底奔去。
滚落的山石不断砸在他身上,他却咬着牙,凭借着一股执念,在这狂风暴雨中逆行。
谷底,江迟愉被厚重的泥土掩埋,只剩上半身勉强露在外面。他疼得几近昏厥,每动一下,钻心的痛意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额间豆大的汗珠与雨水、血水交织在一起,顺着鬓发滑落。
不远处的树上,宋清寒昏迷不醒地挂在那里,额头的血一滴滴渗进他的眼角,他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低笑道:“呵,不愧是作者笔下的主角,连运气都比我好。”
疼,疼得他几乎失去意识。江迟愉虚浮地睁开迷离的双眼,雨水不断灌进他的眼里、嘴里,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只是稍稍动了动身子,便疼得冷汗直冒,下半身早已没了知觉。
看来,这次自己怕是要残废了。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传来同学们急切的呼唤声,远处那一点微弱的灯光,此刻却成了江迟愉心中唯一的希望。
他拼尽全力,用沙哑的声音呼喊:“我……我在这儿!求求你们,救救……我……”
然而,同学们的目光只聚焦在了树上昏迷的宋清寒身上。
“你们快来,宋学长在这儿!”
“我们快走吧,不然等会儿山体又要滑落了!”
“是啊,是啊,赶紧走!”众人纷纷附和,脚步声匆匆,朝着宋清寒的方向奔去。
看着同学们匆匆离去的背影,黑暗再度将峡谷吞噬,江迟愉只觉浑身冰冷,绝望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真的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吗?自己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眼前一黑,满心不甘,差点昏死过去。
就在江迟愉意识逐渐消散之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晃了过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举着手电,手电筒的光直直地照在江迟愉脸上。
“一个个都眼瞎吗?这里还有一个人,看不见啊!”少年的声音带着怒气,在空旷的谷底格外清晰,将江迟愉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
夏朝夕揉了揉被石头砸伤的胳膊,皱着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江迟愉从山石和泥土中拉了出来。
“还有你,江迟愉,你求他们干什么?想想小爷我,可比他们管用多了!”
他嘴上说着狠话,手下的动作却小心翼翼。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江迟愉的伤口,随后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的外套,替他包扎额头上的伤口。
“你到底怎么回事,江迟愉?断崖那边明令禁止不能去,你还……”
夏朝夕的话语里满是担忧与心疼,虽然听起来凶巴巴的,但江迟愉却从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江迟愉愣了许久,眼眶泛红,笑着落下泪来。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他,自始至终,还有这么一个人对他不离不弃。
“怎么还哭了?你该不会是摔傻了吧?”夏朝夕一脸担心地伸手摸了摸江迟愉的额头。
江迟愉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是宋清寒约我去断崖的,他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我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大胆,直接把我推下了悬崖,他自己是不小心跟着摔下来的。”
说着,他的狐狸眼中满是楚楚可怜的神情,看到夏朝夕眼中闪过的愤怒,嘴角不易察觉地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我去,江迟愉你怎么还撒谎啊,明明是你自己坠落悬崖前硬拉着宋清寒衣角一起掉下去的。”系统夏夏在心中暗暗吐槽。
夏朝夕看着江迟愉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双腿,眼眶忍不住红了。
江迟愉见此,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连忙制止夏朝夕想要查看他腿伤的动作,安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夏朝夕看着少年疼得冷汗直冒却还在逞强,眼眶越发酸涩。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调侃道:“这次,你又欠我一回,等出去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十七岁,本是青春正好、风华正茂的年纪,即便江迟愉觉醒了书中的记忆,试图改变命运,但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死亡依旧是一件无比恐怖和残酷的事情。
这次,他欠下的不是别的,而是新生,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正想着,夏朝夕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几颗沾着泥土的糖果。他剥开精美的糖纸,趁着江迟愉发呆的间隙,把糖塞进了他嘴里。
刹那间,甜腻的味道在江迟愉口中散开,眼前是夏朝夕带着笑意的俊朗面容。
“好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的。”
江迟愉的脸一下子红了,害羞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时不时伴随着几声沉闷的雷声。靠在夏朝夕身上的江迟愉,身体烫得厉害。
“宿主,不能再等了,江迟愉会被烧死的。”系统焦急的声音再次在夏朝夕脑海中响起。
夏朝夕听到后,立刻蹲下身子,将昏迷不醒的江迟愉背了起来。他抄起江迟愉的腿弯,往上颠了颠,背上的少年出乎意料的轻。
明明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江迟愉肢体接触,但夏朝夕却感觉记忆深处有一股熟悉感,仿佛曾经无数次这样背过他。
树林里的路崎岖难行,地形复杂,再加上雨一直下,地面湿滑不堪。夏朝夕借助手电筒微弱的光线,艰难地寻找着平坦的落脚点。
江迟愉半睁着眼,迷迷糊糊间看到夏朝夕颈间布满了薄汗,在皮肤上闪烁着微光。
少年清瘦的背脊却充满力量,趴在他背上,江迟愉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爽薄荷味,莫名地让他感到安心。
很快,手电筒的电量耗尽了,手机也摔坏了,无法联系外界。夏朝夕只好把外套披在江迟愉身上,冒着雨,快步走进黑暗之中。
深夜的小树林,路上满是碎石和泥泞,抬脚就能踩到出来觅食的小动物。没有了光亮,寂静的山林中不时传来动物的啼叫声。
夏朝夕被这些声音吸引,一时没注意脚下坡坎的坑洼,再加上地面湿滑,他不知滑倒了多少次。但每一次摔倒,他都紧紧地护住江迟愉,愣是没让少年受到一点磕碰。
“宿主,你的手刚被山上的石头砸伤,腿又磕红了。”
“宿主,你疼不疼啊。”
“没事,夏夏,他要紧。”夏朝夕颠了颠背上的江迟愉,让他趴得更舒服些。
“完了,宿主,你彻底完了。”望着两人的背影,夏夏在心中大声呐喊。
也许是烧得糊涂了,又或许是太久没有人这样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江迟愉内心压抑许久的话,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
“夏朝夕,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少年的嗓音沙哑而脆弱,让夏朝夕心里猛地一揪。
“我又不是傻子,对谁都好。”夏朝夕顿了顿,认真地说道,“江迟愉,你听清楚了,我只对我在乎的人好。”
“在乎的人……”江迟愉轻声呢喃着这几个字,安心地靠在夏朝夕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不知走了多久,当夏朝夕跌跌撞撞地走到露营地点时,他早已精疲力竭,几近虚脱。
看到人群的那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上多处擦伤,体力透支,重重地摔倒在地。
在双眼一黑失去意识前,他紧紧握住江迟愉的手,轻声呢喃:“我们得救了,江迟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