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裹挟着狼烟的气息撞开议事厅的雕花门，戍卫统领铠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青砖地面砸出细碎声响。八盏青铜灯的火苗齐齐矮了半寸，将沙盘边沿的冰凌映得如同淬毒匕首。
"西北三镇烽燧全。"统领喉结滚动，喉甲上凝结的血珠坠入沙盘，"叛军打着缴获的玄鹰旗，已突破第一道冰墙。"
兵部侍郎的拳头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边防军的木俑东倒西歪。"当立即调骁骑营驰援东线！"他袖口金线绣的云纹过沙盘，抹平了陆昭华昨夜用炭条勾画的暗红痕迹，"先帝朝应对北狄之乱——"
"东线有七丈宽的护城河。"陆昭华的剑鞘突然压住侍郎的手腕，鞘尖精准点在沙盘西北角的浅沟，"而西北粮道只有两个箭楼。"她左掌的灼伤还在渗血，血珠顺着剑鞘纹路滚落，在沙盘沟壑里汇成细流。
萧景珩的玄色大氅扫过沙盘，带起的风让最近的火苗猛地窜高。他拾起被血浸湿的木俑，指腹摩挲着俑底靛青漆印——这是三年前工部督造的兵俑，与沈知意香囊里掉落的火漆同出一辙。
"陆将军当年守玉门关，用的可是三叠浪箭阵？"白发苍苍的镇北侯突然开口。老人铁下的手微微发抖，指着沙盘上正在变色的血痕。那些暗红纹路遇到血珠后开始流动，逐渐显露出城垛般的立体轮廓。
沈知意的月白裙裾掠过门槛，茶盘里的青瓷碗映着跳动的火光。她跪坐布茶时，袖口若有若无地擦过沙盘边缘，一枚冰凌掉进血痕未干的沟壑。
"小心。"陆昭华的剑鞘横拍在沈知意腕间，瓷碗倾斜的刹那，剑鞘纹路里突然弹出一根银针，刺穿了茶盘暗格里的琉璃瓶。酸液泼洒在青砖上，腐蚀出的狼首纹与沙盘兵俑底部的印记分毫不差。
萧景珩的佩剑突然出鞘，剑刃挑飞了沈知意发间玉簪。簪身断裂处露出靛青色的金属芯，与火漆印缺口严丝合缝。"三年前工部所有印信都掺了玄铁粉。"他将断簪掷于案上，簪尾在羊皮地图滚出墨痕，"沈姑娘的止咳散，恰好能中和血隐砂的碱液？"
窗外传来第二道狼烟升空的号角声，陆昭华突然割开掌心，鲜血喷涌在沙盘西北角。血隐砂遇到新鲜血液后剧烈沸腾，构筑出完整的立体城防。箭楼位置与她在密室用炭条勾画的完全重合，每处垛口都闪烁着暗金光点。
"铁壁阵。"镇北侯的护腕磕在案几上，震得青铜灯齐齐摇晃，"陆家军当年用这个阵法，三百人守住了玉门关十天十夜。"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流动的血线，"但阵眼需要——"
"需要主帅的血为引。"陆昭华撕开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陈旧伤疤。那些排列规律的疤痕组成微型阵图，与沙盘上的血线同时亮起暗芒。她将染血的匕首掷向萧景珩，"现在，我要的不是废后诏书。"
佩剑破空声割裂了满室嘈杂。萧景珩的剑穗金铃在沙盘上方震响三声，铃芯掉出卷成细丝的羊皮纸，遇血舒展成北境详图。"调兵权给你。"他拇指抹过剑刃血槽，在陆昭华染血的掌心盖下印痕，"但朕要亲眼看着，陆家军的血是不是真能化铁为壁。"
沈知意突然扑向燃烧的青铜灯，发髻散开的瞬间，七八根靛青芯的玉簪暴雨般射向沙盘。陆昭华旋身挥剑，斩落的簪子在半空爆开酸雾，将沙盘东线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东线护城河..."兵部侍郎盯着瞬间坍塌的沙盘模型，喉结艰难地滚动，"真的渗漏了？"
第三道狼烟的红光穿透窗纸时，萧景珩的剑尖正抵在沈知意咽喉。女子月白衣领下露出半寸靛青纹身——那是用玄铁粉刺的微型地图，与三年前失踪的北境布防图标注着同样的暗记。萧景珩的剑尖在沈知意咽喉处压出一道血线，"三年前工部失窃的布防图，原来绣在沈姑娘的肌肤上。"陆昭华突然扯开自己染血的袖口，手臂上暗芒流转的疤痕竟与沈知意颈间纹路首尾相接，拼出完整的朔方要塞图。青铜灯的火苗"啪"地爆响，将沈知意袖中滑落的药粉照得发蓝——正是密室金线显形时催化剂。部侍郎的官靴碾碎地上冰凌，"所以护城河渗漏是..."话音未落，西北角沙盘突然传来箭楼倒塌的闷响，血隐砂凝固的城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萧景珩的剑尖又往前半寸，沈知意颈间渗出的血珠顺着剑刃滚落，"这纹身是用玄铁粉混着朱砂刺的？难怪验身嬷嬷没发现。"陆昭华突然抓住沈知意的手腕一拧，她袖中藏着的药包散落一地，蓝色粉末遇到青铜灯油"嗤"地窜起三尺高的火苗。兵部侍郎倒退两步撞翻了沙盘，"这...这是要烧了议事厅？"沈知意突然凄厉一笑，染血的指甲抓向自己脖颈，"你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萧景珩的剑穗金铃猛地缠住她手腕，铃铛里掉出的铁蒺藜深深扎进掌心。萧景珩的剑尖抵得更深，沈知意脖子上渗出的血顺着剑刃往下淌，"玄铁粉混朱砂？怪不得验身时没瞧出来。"陆昭华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沈知意手腕狠狠一扭，藏在袖中的药包哗啦散落。蓝色药粉溅到青铜灯油上，"轰"地窜起老高的火苗，把兵部侍郎吓得踉跄后退，撞得沙盘"咣当"翻倒。"疯了！要烧了这屋子不成？"沈知意突然扯着嗓子怪笑，血淋淋的指甲就往自己喉咙抓，"你们休想找到——"萧景珩剑穗上的金铃铛"唰"地缠住她手腕，铃铛里"咔嗒"弹出的铁蒺藜直接扎进她手掌心。沈知意得浑身一颤，却咬着牙把另一只手往发髻里摸。陆昭眼疾手快，抬脚就踹在她膝窝上，"还藏了东西？"沈知意跪倒在地的瞬间，三根靛青簪子从她袖管里滑出来，在青砖上叮叮当当跳了几下。
"这娘们身上到底多少暗器！"兵部侍郎哆嗦着往柱子后面躲，结果被翻倒的沙盘绊了个狗吃屎。萧景珩的剑穗铃铛还缠在沈知意腕子上，他手腕一抖，金铃"铮"地收紧两圈，勒得她皮肉都泛了紫。
陆昭华蹲掰开沈知意的左手，铁蒺藜已经扎进肉里半寸深，血糊糊的掌心还粘着几粒蓝色药粉。"这玩意儿见火就炸是吧？"她用剑尖挑起一粒药粉，青铜灯的火光立刻"噼啪"爆响了两声。沈知意疼得浑身发抖，右手腕被金铃勒得发紫，左手却往发髻里探。陆昭华一个箭步上前，军靴狠狠踹在她腿弯："找死！"沈知意"扑"跪地时，三根靛青玉簪从袖口滑落，在青砖上蹦出清脆声响。
"这贱人浑身是刺！"兵部侍郎慌不择路往柱子后躲，官袍却被翻倒的沙盘勾住，"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萧景珩手腕一翻，剑穗金铃又收紧两分，沈知意腕骨发出"咔"的轻响。陆昭华单膝压住她后背，掰开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铁蒺藜深深嵌在掌心里，蓝色药粉混着血黏在皮肤上。
剑尖挑起一粒药粉，青铜灯的火苗"轰"地窜高半尺，映得陆昭华眉间那道疤格外狰狞："沈姑娘这是要送我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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