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道的湿气渗入陆昭华的护腕,金属甲虫在靴底爆开的瞬间溅出靛青色黏液。她贴着渗水的石壁前行,虎口旧伤突然灼痛——那些嵌在砖缝里的金线正朝通道深处游动,像嗅到血腥的蛇群。拐角处传来锁链拖曳的闷响,混着液体滴落的回音。
"萧景珩?"她的气音撞在拱形壁上,没有回应。
三指宽的排水口透出红光,陆昭华俯身时,一滴温热的液体正落在她眉心。祭坛中央的青铜柱亮起血色符文,照亮了悬在空中的皇帝。十二道锁链贯穿他的肩胛骨,钩爪末端延伸出的金线往太阳穴里钻。更深处传来重物坠声响,萧景珩从石阶滚落的身影撞碎了半人高的陶瓮。
"别过来!"他脖颈暴起青筋,心口蔓延的金线正将他拖向青铜柱,"这线在读取记忆——"
陆昭华的匕首已经斩断最近那根金线。断裂的线头突然暴起,顺着她虎口旧伤钻入皮下。剧痛中闪过陌生画面:少年萧景珩被按在冰棺上,太医正往他脊椎里注入靛青色液体。
祭坛地面开始龟裂,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皇帝突然睁开眼,后颈的首刺青与兵部侍郎官帽里藏的如出一辙昭华郡主。"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响,"你父亲交还调兵权那日,就没发现虎符边缘的缺口?"
萧景珩的佩剑突然刺入自己左臂,喷涌的鲜血在血池表面凝成北境地图。"跑!"他剑锋转向陆昭华,挑断她袖中暗藏的钢索,"密道尽头有——"
青铜柱爆出刺目的光,金线从他七窍中疯狂涌出。陆昭华扑过去拽住他腰带,却被惯性带着滑向血池边缘。裂开的地砖下露出半截铁箱,箱盖上未干的血迹正勾勒出调兵虎符的轮廓
"抓住他们!"
羽林卫的火把光照亮甬道时,萧景珩突然将她踹向铁箱。陆昭华的后背撞开箱盖,飞溅的碎木中看到本泛黄的册子——《东宫体检录》最后一页正被血浸透。
"殿下真是......完美的祭品。"皇帝的笑声混着锁链震颤。他太阳穴的金线突然全部转向,刺入萧景珩眉心。
陆昭华染血的五指抓住铁箱边缘。箱底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整个祭坛开始倾斜。她最后看到的,是萧景珩被金线裹成茧状的身影坠向血池,以及他唇边未说完的那个口型——
"烧。"
铁箱坠落的刹那,陆昭华嗅到皮革焦糊的刺鼻气味。她蜷身滚箱内时,后腰撞上硬物——那本《东宫体检录》正卡在机括齿轮间,纸页边缘已开始卷曲发黑。
"萧景珩!"她的指甲在箱壁刮出五道血痕。透过逐渐闭合的缝隙,看见金线茧表面凸起人形轮廓,像有无数细虫在皮下蠕动。皇帝的笑声突然变成惨叫,青铜柱符文接连爆,血池沸腾的泡沫溅上她脸颊。
箱底机关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陆昭华抓起虎符砸向齿轮,火星迸射中瞥见体检录页残影——"癸酉年腊月脊椎穿刺"的字样下方,太医朱批"龙髓"二字被血污晕染成诡异的紫红。
昭华...记住..."萧景珩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炸响,是金线共鸣产生的幻听。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陌生画面:棺里的少年被金线吊起,太医手持靛青琉璃瓶,瓶底烙印着与虎符相同的狼首纹。
铁箱轰然坠入黑暗。陆昭华在失重中攥紧两样东西:虎符棱角割破她掌心,体检录燃烧的纸灰粘在指缝。上方传来砖石坍塌的闷响,混着羽林卫变调的呼喊:"血池渗漏了!快封住——"
她的后脑撞上某种柔软物体。借着虎符发出的微光,看清自己跌进了一条塞满棉絮的狭窄甬道。那些发黄的棉絮里裹着更多琉璃瓶碎片,每片都残留着干涸的靛青色痕迹。
三十步外透出月光。陆昭华爬出洞口时,御花园的露正滴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怀中的虎符突然发烫,边缘缺口处渗出金线,像嗅到血腥的活物般朝她虎口旧伤游去。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更诡异的是,皇城西北角兵部衙门竟亮着灯——那个方位,本该在三个月前就被查封的军械库里,隐约飘出与血池相同的锈腥味。陆昭华攥紧虎符,靛青色的黏液从指缝渗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军械库方向传来的金属碰撞声——那分明是锁链拖曳的动静。御花园的假山后突然闪过人影,兵部侍郎的官袍下摆沾着新鲜血渍,正往军械库疾步而去。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她抹了把眉心血迹,虎口处的金线突然绷直,像指南针般指向侍郎背影。三更的梆子声未落,军械库窗缝里突然刺出金线,将巡逻的羽林卫喉头贯穿。陆昭华身躲到银杏树后,看见侍郎从怀中掏出的琉璃瓶——瓶底狼首纹正与她虎符缺口严丝合缝。
树梢惊飞的夜鸦声中,她听见萧景珩的咳嗽声从地底传来,混着锁链晃动的脆响。军械库大门吱呀开启的刹那,怀里的《东体检录》残页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出少年萧景珩被铁链勒出血痕的手腕。陆昭华的五指深深掐虎符边缘,靛青黏液顺着掌纹往下淌,在月色里泛着妖异的蓝光。"嗒咔嗒"的锁链声从军械库方向传来,她猛地把身子压得更低——兵部侍郎那件沾着点的官袍刚从假山后闪过,官靴踏碎落叶的声响直奔军械库。
"果然藏在这儿。"她抹开眉梢的血珠,虎口突然传来扎般的刺痛。那根金线"铮"地绷成直线,直指侍郎后心。三更梆子刚敲到第二下,军械库雕花窗棂里突然窜出根金线,"噗嗤"贯穿了巡逻羽林卫的咽喉。
陆昭华闪到银杏树后,看见侍郎哆嗦着摸出个琉璃瓶。月光照在瓶底狼纹上,与她虎符的缺口分毫不差。夜鸦嘎"地惊飞时,地底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是萧景珩!那声音混着铁链"哗啦"的动静,像是有人被拖着往前走。
军械库"吱呀"裂开条缝的瞬间,她怀里的册子"轰"地烧起来。火光里出少年被铁链勒得皮开肉绽的手腕,血珠子正顺着锁链往下滴。陆昭华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靛青黏液在口腔炸开。她一个箭步冲上前,虎符狠狠拍在侍郎后背——"咔"地脆响,琉璃瓶裂开细纹,瓶底狼首纹竟开始融化。侍郎猛地转身,官帽里藏着的金线"嗖"地刺向她咽喉。
"叮"地一声,半截断剑从地底破土而出,精准打偏金线。陆昭华趁机拽住侍郎的玉带扣,两人重重摔在军库门槛上。门缝里伸出十几根金线,像毒蛇般缠住侍郎脖颈。
地底传来萧景珩沙哑的吼声:"砍他右手!"陆昭华抄起断剑劈下,侍郎的护腕应声而裂,露出腕内侧新鲜的针孔——和沈知意手臂上的一模一样。陆昭华的手指刚碰到侍郎手腕,那针孔突然渗出靛青黏液,像活物般缠上她的指尖。"当心!"地底传来萧景珩的闷哼,紧接着军械库地板"轰"地塌陷——十几条锁链从裂缝中窜出,其中一条正捆着萧景珩鲜血淋漓的右臂。侍郎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官帽炸裂,金线从他太阳穴暴射而出。陆昭华侧头避时,虎符边缘的缺口突然发烫,将溅到的黏液"滋滋"蒸发成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