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色的黏液在坑底炸开蛛网状裂纹,陆昭华后仰避开赵川护腕里射出的金线,鞋跟碾碎的铃铛碎片突然迸发刺目血光。十三具冰棺同时转向,棺底北斗纹路与黑血符文交织成网,将坑底照得如同幽冥。
"川字当祭"四个血字在中央冰棺上扭曲变形,赵川胸甲"咔嚓"裂开缝隙,数十根金线像活物般钻出,尖端挂着细小的青铜铃铛。那些铃铛的震动频率与陆昭华腰间烙印的灼痛完全同步,每声轻响都像有钢针往骨髓里扎。
"戍卫营的制式铠甲..."陆昭华用剑鞘格开袭来的金线,金属碰撞溅起的火花照亮赵川脖颈——那里布满与萧景珩脊椎相同的鎏金刻痕,"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调包的?"
赵川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齿轮卡涩般的声响。他的下颌突然脱臼般垂下,露出舌面上嵌着的半枚虎符。冰棺阵法的黑血突然沸腾,涌向那枚闪着幽光的金属残片。
陆昭华旋身斩断三根缠向脚踝的金线,碎屑落地的瞬间,坑底所有符文重组。黑血凝成的箭头指向中央冰棺底部,那里正渗出与父亲骨哨尾端相同的朱砂色液体。
"当啷——"
赵川的护腕整个脱落,露出小臂内侧的狼首刺青。那图案正在融化成靛青黏液,滴在冰棺上的瞬间,棺盖表面的黑血突然蒸发,露出底下用血写的残缺字迹:"川字营英...归..."
"父亲的字迹陆昭华的指尖刚触及冰面,整具棺椁突然透明。棺内蜷缩的将士尸体猛地睁眼,腐烂的嘴唇开合着发出计数声:"柒、陆、伍..."每报一个数字,就有金线从赵川脊椎抽离,转而缠上冰棺表面的血字。
坑壁突然塌陷,露出隐藏的青铜齿轮组。那些生锈的齿牙间卡着半截玉簪——正是沈知意曾经佩戴的款式。陆昭华突然明白为何赵川护腕会沾到祭坛黏液,戍卫统领的铠甲缝隙里正不断渗出与兵部侍郎相同的靛青色液体。
"原来你们容器。"她挥剑斩向赵川膝盖,对方不闪不避,断裂的关节处喷出的却是金线而非鲜血。那些细丝在空中自动编织,转眼就修复了损伤。
冰棺里的计数声越来越急,赵川突然暴起前冲。陆昭华侧身闪避时,他整个人撞上中央冰棺,胸口虎符残片与棺内将士手中的断剑产生共鸣。黑血符文像被点燃的引线,顺着棺椁纹路烧出七个发光的孔洞。
"这是...北斗七星的方位?"陆昭华后退半步,鞋底突然踩到某种柔软物体。低头看见萧景珩沙化的右臂不知何时出现在坑底,虚扣的拇指与食指间夹着半块奶糖。
冰棺阵法突然静止。所有流动的黑血都凝固成镜面,映出三百个不同角度的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是父亲陆远在冰棺前刻字的背影。他军靴上的雪泥还是北境特有的红壤,腕甲残留着与萧景珩脊椎金线相同的鎏金碎屑。
赵川发出非人的尖啸,所有金线调转方向刺向陆昭华心口。她本能地举起父亲骨哨抵挡,却看见哨尾的"川"字正在渗血血珠滴在冰棺表面的刹那,十三具棺椁突然同时打开,里面所有将士的尸体都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归..."
沙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陆昭华这才发现坑底的青铜齿轮组不知何时拼成了完整的狼首图腾,每个齿牙都刻着川字营将士的名字。赵川胸口的虎符残片突然熔化,露出底下真正的烙印——与冰棺将士们完全相同的"川"字。
黑血符文突然暴起,在空中组成父亲最后的指令:"川字营英灵,归。"最后一个字落成的瞬间,所有冰棺里的尸体都化作金沙,顺着青铜齿轮的纹路流向坑底最黑暗的角落。赵川的躯体像被抽空般坍缩,最终只剩一副挂着戍卫统领铠甲的骨架。
陆昭华弯腰捡起骨架指间闪烁的物件,那是半枚被血锈包裹的虎符。表面的云雷纹与萧景珩心口残片完全吻合,背面却多了道新鲜的刻痕——正是父亲每次批阅军报时特有的笔锋。
坑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一线天光漏下来的位置,隐约可见金线编织的吊桥正在成形。萧景珩沙化的右臂突然颤动,残留的金线在奶糖表面烧出北境斥候的密语符号。陆昭华将虎符残片按在腰间烙印上,两者相触的瞬间,整座深坑底部浮现出由血珠立体地图——每颗血珠都对应着一具正在融化的冰棺。
"原来'归'是这个意思..."她望向血珠地图指引的方向,那里是川字营全军覆没的黑水河峡谷。父亲临终前用血绘制的路线图上,最后一个标记点正与萧景珩脊椎金线的源头重合。
赵川的骨架突然爆裂,飞溅的骨片在坑壁刮出火星。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陆昭华看见青铜齿轮组最底层的轴心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还未来得及执行的任务编号。排在首位的赫然是:子时三刻,双魂归位。陆昭华突然被奶糖里窜出的金缠住手腕,萧景珩沙化的手臂竟在她掌心写了个"跑"字。坑底血珠地图突然沸腾,每颗血珠里都浮现出父亲被金线贯穿心脏的画面。"咔嚓"——赵川的骨架自行拆解,肋骨如箭矢般射向冰棺,十三具棺椁同时喷出黑血。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箭簇,箭尾拴着的金线正连着萧景珩脊椎。陆昭华挥剑斩断迎面而来的黑箭,剑刃却黏正在融化的青铜齿轮。她突然发现坑壁上渗出的不是水珠,而是和父亲骨哨里一模一样的朱砂。陆昭华手腕一抖,奶糖"啪嗒"掉进的血珠里。萧景珩沙化的指尖突然在她虎口划出三道血痕,那些金线像嗅到腥味的蛇般扭动着缩回坑底。赵川的肋骨"叮叮当当"撞在冰棺上,每根骨头上都浮现出和萧景珩后背相同的鎏金纹路。
"当心齿轮!"她听见萧景珩沙哑的喊声从井口传来,同时剑刃传来诡异的吸力——青铜齿轮的轴心正在渗出靛青黏液。坑壁的朱砂突然顺着剑身爬上来,在护手处凝成个歪歪扭扭的"川"字。
十三具冰棺的棺盖同时掀开,里面伸出缠满金线的腐手。陆昭华猛踹齿轮借力后撤,鞋底沾到的黑血竟在地上烙出个北斗七星的图案。萧景珩的残臂突然炸成金粉,在空中拼出个箭头直指她腰间的骨哨。陆昭华一把攥住骨哨,哨子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掌心"滋"地冒起白烟。萧景珩那截断臂的金粉突然凝成细针,顺着她指缝往骨哨里钻。赵川的肋骨"咔咔"裂开,鎏金纹路像活物般爬向最近的冰棺。
"别吹!"井口传来萧景珩撕心裂肺的喊声,可已经晚了——陆昭华条件反射含住骨哨的瞬间,十三具冰棺里的腐手突然暴长,金线"唰"地缠上她脚踝。青铜齿轮的吸力陡然增强,她整个人被拽得往前踉跄两步,剑刃"铮"地卡进轴心裂缝。
坑底所有血珠突然沸腾,在冰棺表面溅出三百多个"川"字。萧景珩残臂化成的金针突然在哨腔里狠狠一扎,陆昭华舌尖尝到血腥味的同时,腰腹烙印与冰棺上的血字同时迸出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