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色的冰面突然倾斜,青铜钥匙在三百根震颤的金线上弹跳。陆昭华蹬着冰棺残片跃起,嫁衣女子腐烂的手指却抢先勾住了钥匙链。
"接住!"萧景珩的喊声从金线茧中传来,沙哑得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纸。
钥匙链上的青铜铃铛"叮当"响了两声。嫁衣女子腐烂的指尖擦过陆昭华手背,三道血痕立刻渗出黑血。她腰间烙印突然爆发出灼痛,像是有人将烧红的铁签沿着脊椎捅进去。
陆昭华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骨哨残片在掌心震动。第一声哨响震碎了最近的五根金线,冰晶簌簌落在倾斜的冰面上。嫁衣女子的指甲离钥匙只剩半寸,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拽住般停滞。
"三息。"萧景珩脊椎处的金线正在急速褪色,他染血的手指突然穿过金线缝隙,"血槽在震位——"
第二声哨响比第一声更尖利。嫁衣女子喉骨发出"咔"的错位声,腐烂的脸皮簌簌剥落。陆昭华扑向钥匙时,看见冰面映出鼎壁十三道血槽正在发光,最亮的那道正好对准萧景珩被金线贯穿的膻中穴。
钥匙链突然绷直。嫁衣女子腐烂的牙齿咬住了铃铛,黑血顺着青铜纹路渗进铃舌。陆昭华的手刚碰到钥匙,整条手臂就像被扔进沸水里烹煮——烙印里的密文正在皮下重组,与鼎壁血槽的纹路严丝合缝。
"当啷!"
萧景珩扯断了心口三根金线。血珠悬浮在空中,他残破的衣袖扫过冰面,将钥匙拍向震位血槽。嫁衣女子突然尖啸着扑来,腐烂的指甲剐蹭到陆昭华颈侧,带起的血珠溅在青铜鼎沿上。
第三声哨响混着钥匙嵌入血槽的金属撞击声。三百根金线同时绷直成琴弦状,鼎底黑血突然沸腾。陆昭华抓住萧景珩手腕时,他脊椎处的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化,像是被火烧过的纸钱边缘。
"双魂......"嫁衣女子的声音突然变成少女的清亮,腐烂的脸皮完全脱落,露出底下与陆昭华七分相似的面容。她心口的狼首纹正在渗血,与陆昭华腰间烙印产生共鸣的震颤。
血槽里的钥匙突然旋转九十度。鼎壁渗出更多黑血,在冰面上铺出蜿蜒的路线图——每条岔路都经过萧景珩被金线刺穿的关节,最终汇聚到标注"寅时三刻"的菱形符号处。
萧景珩的瞳孔正在扩散。他反握住陆昭华的手,带着她向自己心口正在沙化的皮肤。指尖触到硬物,是半枚嵌在血肉里的狼首玉坠,纹路与陆昭华掌心的残片完全吻合。
"......归位。"
嫁衣女子突然暴起。她腐烂的躯体扑向两人交握的手,却在触碰玉坠的瞬间被靛青火焰吞没。火焰里浮现出冰棺少女被金线缝在祭坛上的画面,她后颈的虎符残片正与萧景珩脊椎处的金线共鸣。
冰面突然透明化。下层空间里,十三具冰棺正在移动,棺椁延伸出的金线全部指向中央——那里悬浮着婴孩骸骨,指节处嵌着带血的狼首玉坠。
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冰面上,与陆昭华的血交融成新的路线。嫁女子在火焰中尖叫,她的脊椎正在分解成金线,每根线头都穿着片川字营将士的指甲。
"当——"
青铜鼎传来钟鸣。悬浮在空中的血珠突然坠向冰面,在标注"寅时三刻"的位置蚀刻出深槽。陆昭华腰间的烙印烫得眼前发黑,却看清血槽浮现的密文正是父亲临终前用骨哨划在沙盘上的三道痕。
嫁衣女子彻底化为灰烬的刹那,婴孩骸骨突然转向他们。指节玉坠发出刺目红光,鼎内温度骤降。萧景珩用最后的力气将陆昭华推向血槽浮桥,他脊椎的金线彻底断裂,像是被剪断牵丝的木偶。
"走......"
浮桥突然倾斜。陆昭华踉跄着抓住桥索,发现所谓绳索全是川字营将士的发辫编织而成。萧景珩的残躯正在沙化,他嘴唇开合着传递某个口型,沙粒从嘴角簌簌滑落。
婴孩骸骨抬起手骨。指节玉坠射出的红光笼罩浮桥,桥面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陆昭华怀里的骨哨残片突然发烫,裂纹里渗出的黑血正在组成新的密语:
「双魂归位时,寅刻祭品至」
鼎底的冰棺矩阵突然翻转。三百具棺椁同时开启,每具里面都站着个穿嫁衣的女子,她们后颈的虎符残片正与陆昭华腰间烙印共振。浮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萧景珩最后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玉坠上——
青铜钥匙突然从血槽弹出。它划过一道弧线坠向深渊,在触底前被某只从冰棺伸出的手接住。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陆昭华母亲遗留的翡翠戒指。冰棺里伸出的手突然翻转,翡翠戒指折射出刺眼的青光。陆昭华腰间的烙印像是被烙铁重新按压,疼她差点松手摔下浮桥萧景珩沙化的残躯突然绷直,脊椎处残余的金线猛地刺入冰面——那些发辫编织的桥索突然活过来似的,将陆昭华往对甩去。
"抓住!"
冰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指甲刮擦声,三百个嫁衣女子齐刷刷转头看向翡翠戒指的方向。陆昭华撞上青铜鼎的瞬间,看见戒指上刻着的"寅时三刻"正在渗血。血珠滴在冰面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翡翠戒指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微型沙漏正在流动的金色砂粒。那只手的主人才爬出半截身子,嫁衣就"刺啦"裂开——腐烂的皮肉下,陆昭华看见母亲当年坠崖时穿的素白中衣。陆昭华的手指刚碰到素白中衣的布料,整条手臂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翡翠戒指的裂痕里突然射出三根金线,直直刺向她的眉心。萧景珩的残躯猛地弹起,用沙化的左臂挡在她面前,金线"嗤"地穿透他手腕时溅出黑血。冰棺里的嫁衣女子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三百具冰棺同时震颤着往深渊滑去。陆昭华拽住母亲的中衣碎片,发现布料背面用血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最亮的天枢星位置,正好对应萧景珩心口那枚狼首玉坠的缺口。陆昭华的手指刚触到北斗血图,萧景珩突然哼一声——他沙化的左臂正以可见的速度崩解。嫁衣女子的尖啸声中,那三根穿透他手腕的金线突然扭成麻花状,黑血顺着线纹倒流进翡翠戒指的裂缝里。
"别看星星!"萧景珩的嗓音混着沙粒摩擦声,他残缺的右手突然拍向自己心口,狼首玉坠"咔"地裂成两半。陆昭华手背一热,母亲的中衣碎片突然自燃,靛青火苗舔舐过北斗血图,将天枢星位置烧出个焦黑的洞。
三百具冰棺坠入深渊的轰鸣声里,陆昭华听见萧景珩说了半句"你娘当年......",剩下的话被冰棺女子指甲刮擦青铜鼎的声响盖过。她低头看掌心的玉坠碎片,发现断裂处渗出的不是血——是黑水河淤泥特有的靛蓝色黏液,正顺着她掌纹爬向腕间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