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冰面到近乎垂直的角度,陆昭华左手攥着母亲中衣碎片,右手死死扣住发辫浮桥的。那些编织成绳索的头发突然蠕动起来,发梢沾着黑水河特有的靛蓝黏液,正顺着她手腕往烙印处爬行。
"别看星星!"萧景珩的嗓音混着沙粒摩擦声,他残缺的右掌突然拍向自己心口。狼首玉坠"咔"地裂成两半,喷出的黏液在空中凝成伞状屏障,挡住翡翠戒指射来的三根金线。黏液与金线相撞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嗤嗤"声,腾起的紫雾里浮现出微型北斗七星的倒影。
陆昭华骤缩。中衣碎片背面用血绘制的北斗图案正在燃烧,靛青火苗舔舐过天枢星位置,烧出个焦黑的洞。这个被标记为生门的坐标,与父亲临终用骨哨划在沙盘上的三道痕完全重叠——而萧景珩心口玉坠的缺口,正对着火焰烧穿的孔洞。
嫁衣女子的尖啸突然变成婴儿啼哭。三百具冰棺在深渊边缘震颤,棺椁延伸出的金线全部绷直,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琴弦。陆昭华腰间的烙印突然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签沿着脊椎往上捅。她齿间溢出的血滴在浮桥上,发辫编织的绳索突然暴长三寸,将她往冰棺矩阵的反方向拽去。
"沙漏......"萧景珩沙化的左臂指向前方。翡翠戒指完全裂开,露出内部正在流动的金色砂粒,每粒砂上都刻着细小的"寅"字。砂流速度越来越快,在坠入深渊前映照出冰面下十三具婴孩骸骨的轮廓——它们指节嵌着的玉坠,与陆昭华腰间烙印同时泛出青光。
陆昭华突然松手。中衣碎片在坠落途中自燃,火焰里闪过几个记忆碎片:翡翠戒指在母亲无名指上折射月光、术士染着丹蔻的指甲撬开戒托、皇帝腰间玉佩的流苏扫过母亲渗血的嘴角......当她本能地摸向腰间佩剑时,发现烙印周围的皮肤正在玉化,浮现出与萧景珩脊椎伤口相同的云雷纹。
"接住!"萧景珩突然扯断心口三根金线。悬浮在空中的血珠突然改变轨迹,组成箭头指向正在沙化的左臂。陆昭华扑过去时,看见他残破的衣袖里露出半截青铜钥匙——正是先前坠入深渊的那把,此刻正被发辫缠着往浮桥下方拖拽。
冰棺矩阵传来整齐的"咔嗒"声。三百具嫁衣女子同时抬手,指甲刮擦棺盖的声响里混着计数:"二十七、二十八......"倒数到"三十"时,翡翠戒指内部传出机括咬合的金属音,金色砂粒突然凝固。深渊底部升起青铜鼎的虚影,鼎腹十三道血槽全部对准萧景珩正在崩解的身体。
"父亲说过......"陆昭华突然挥剑斩向浮桥。发辫断裂的瞬间,靛蓝黏液喷溅到青铜钥匙上,蚀刻出北斗七星的暗纹。"北斗倒悬时——"她的剑尖挑开钥匙尾端的暗扣,里面滚出七颗带血的狼牙,"——生门在死位!"
萧景珩的瞳孔已经扩散到。他残存的右手突然抓住陆昭华手腕,带着她将狼牙按进自己口。沙化的皮肤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鎏金的脊椎骨——第三关节处有个"川"字形的凹槽,正与狼牙严丝合缝。
冰棺矩阵突然静止。嫁衣女子们的计数卡在"三十",翡翠戒指裂成两半坠向深渊。陆昭华腰间的烙印爆发灼痛,玉化纹路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她捏碎最后一颗狼牙,粉末洒在萧景珩脊椎的凹槽里,鎏金骨面上立刻浮现出黑水河布防图。
......双魂归位。"萧景珩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他崩解的右臂突然扬起,沙粒凝成箭矢射向青铜鼎虚影。鼎腹血被击中的刹那,陆昭华看见三百具冰棺里的嫁衣女子集体转身——她们腐烂的嫁衣下露出素白中衣,后颈都烙着与母亲相同的北斗七星图。
深渊突然闭合。冰面下十三具婴孩骸骨同时抬手,指节玉坠射出的青光在陆昭华脚底聚成光斑。她低头看去,发现那些根本不是光斑——是三百个针尖大小的孔洞,每个洞里都渗出黑水河淤泥特有的靛蓝黏液,正顺着她的战靴往上爬。
萧景珩彻底沙化前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残存的手指划过自己咽喉,在完全崩解前弹出一粒奶糖。糖纸在半空展开,露出里面用血画的简易地图:北斗七星的天枢位标着东宫偏殿的兽首瓦当,旁边潦草地写着"三"。
黏液已经漫到膝盖。陆昭华抓住最后一缕没被污染的浮桥发辫,听见冰层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腰间的烙印突然浮到皮肤表面,玉化的云雷纹自动重组,拼出黑水河峡谷的立体模型——峡谷最窄处的崖壁上,赫然刻着与萧景珩脊椎凹槽相同的"川"字。
\[未完待续\]冰面突然传来龟裂声,陆昭华脚下一空,发辫浮桥被靛蓝黏液腐蚀得只剩几缕。她反手将青铜钥匙刺进冰层,钥匙尾端狼牙与冰面接触的刹那,十三具婴孩骸骨的眼窝同时亮起幽绿鬼火。
萧景珩沙化的右臂突然炸开,金砂在空中凝成箭矢形状。他残左手抓住陆昭华后颈,将人按向自己正在瓦解的胸膛——鎏金脊椎第三关节的"川"字凹槽里,七颗狼牙正在渗出血珠。
"数到三。"沙粒摩擦的嗓音擦过耳际。陆昭华突然被推往冰棺矩阵的反方向,腰间烙印与青铜鼎虚影的血槽产生共鸣,玉化的皮肤下浮现出黑水河支流图。她看见萧景珩彻底沙化前最后的唇形,说的是"东宫"。
翡翠戒指的沙漏突然爆裂。三百具冰棺同时炸开,嫁衣女子腐烂的躯体在坠落中解体,露出森森白骨上刻满的"寅"字。陆昭华挥剑斩向扑面而来的黏液,剑锋却穿过一道突然出现的青铜门——门环正是两枚狼首玉坠的残片。
中衣燃烧的灰烬突然复燃。靛青火苗舔舐过青铜门环时,陆昭华后颈传来被利齿咬噬的剧痛。烙印处的玉化纹路疯狂蔓延,在心脏位置形成微型北斗七星阵。天枢星对应的光点正在剧烈闪烁,与冰层下婴孩骸骨指节的玉坠产生共振。
萧景珩完全沙化的身躯突然凝固。最后一粒金砂坠入深渊时,陆昭华听见清晰的"咔嗒"声——就像当年母亲梳妆匣暗格弹开的声响。她本能地扑向青铜门,发现门缝里渗不是黏液,而是带着松墨味的血。
冰层下的十三具骸骨突然同步抬手。它们指玉坠射出青光,在陆昭华脚底聚成与烙印完全重合的阵图。腰间的佩剑突然自行出鞘,剑柄镶嵌的狼正对上门环缺口——正是萧景珩脊椎上消失的第三关节形状。
青铜门开了一条缝。陆昭华看见门内东宫偏殿的兽首瓦当正在滴血,瓦当下的阴影里蜷缩着个沙粒凝成的人形。那人形突然抬头,残存的面容赫然是正在沙化的萧景珩。他嘴唇开合间,三百个针尖大小的孔洞里同时传出计数声:"三、二......"
黏液突然沸腾。陆昭华抓住柄刺向自己腰间的烙印,玉化皮肤裂开的刹那,黑水河布防图与青铜门内的东宫地图完美重叠。最后一个计数声响起时,她看清萧景珩沙化身躯拼出的最后两个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