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毒雾在青铜殿内翻涌,三百盏残灯的火苗被压成针尖大小的蓝点。陆昭华腰间的狼首烙印与冰棺碎玉共振,灼痛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她扯下半片衣袖缠住手掌,布料刚碰到悬浮的灯油就"嗤"地烧出焦黑的云雷纹。
"小心蚀骨雾。"萧景珩的残影从青铜鼎裂缝渗出,淤泥组成的字迹不断被毒雾腐蚀,"灯油里掺了黑水河尸泥。"
一根金线虫突然从雾中弹射而出,陆昭华侧身闪避,那东西擦过她耳畔钉入殿柱,尾部还在疯狂扭动。更多金线虫在雾中游动,金属摩擦声像无数把钝刀刮骨。
"兵部侍郎大人好雅兴。"她将骨哨抵在唇边,哨孔渗出的血珠在毒雾里蒸出猩红雾气,"装神弄鬼不如现——"
雾中传来皮肉撕裂的黏腻声响。官袍鼓胀成球的变异体踏碎灯盏走来,侍郎的面皮像融化的蜡油挂在锁骨处,暴露的胸腔里盘踞着上百条金线虫。"陆将军可认得这个?"他撕开肋骨折断处,扯出段缠绕着金线的脊椎骨,骨节上"川七"的烙印发着幽光。
冰棺碎玉突然在她腰间炸开细纹。那分明川字营第七小队队正的印记,去年冬天奉命护送军饷后连人带马消失在暴风雪中。
"陛下这个叫'活体引线'。"侍郎变异体的喉结被金线虫顶出皮肤,"抽掉骨髓注入融化的金矿砂,三百零七具......"话未说完,他太阳穴突然爆开,数十条金线虫朝陆昭华面门激射而来。
骨哨炸裂的声波震碎近处的灯油。飞溅的油滴在空中短暂凝固,每滴都映着密令残页——被朱砂划去的"双魂归位"下方,父亲用指甲刻出的横线将"单"改成了"双"。某滴油珠恰好落在她玉化的左手食指,皮肤立刻灼出焦黑的"叁"字。
"寅时......三刻......"萧景珩的残影突然剧烈扭曲,淤泥字迹拼出警告。西北角三盏铜灯同时爆裂,毒雾顿时浓得像浆糊。陆昭华摸到袖袋里融化的奶糖,黏稠糖浆拉出细丝粘在殿柱云雷纹上。
整排青铜齿轮从柱面弹出。最中央的齿轮凹槽里嵌着半片帅印,与她虎符残片严丝合缝扣住的瞬间,三百盏残灯的火苗全部歪向东南。被照亮的雾墙上浮现黑水河布防图,十三条红线从峡谷辐射向皇宫,每条线都穿过标着"川"字的冰棺图案。
"你父亲改密令时......"侍郎变异体突然僵住,金线虫从他眼眶钻出排成字阵,"......就知道要用自己填阵眼。"他胸腔里的金线虫突然集体暴动,撕开官袍露出腰腹——那里嵌着块正在玉化的皮肤,与陆昭华左手的"叁"字灼痕一模一样。
冰棺碎玉彻底嵌入她腰间烙印。剧痛中浮现的画面里,父亲跪在御前将糖塞给她,包装纸内侧的云雷纹正闪着微光。现在这束光从她虎符残片射出,与殿柱帅印共鸣形成的金线,正将毒雾逼退到三丈之外。
"要破雾阵......"萧景珩的残影被腐蚀得只剩半个手掌大,"......需要玉引......"
陆昭华看向自己完全玉化的左手。皮肤下的血管已经变成青玉纹路,指尖碰到的灯油立刻凝固成琥珀状。当第七波金线虫刺破毒雾袭来时,她将整条手臂插入悬浮的灯油群。
靛青火焰顺着玉化手臂疯长。爆燃的灯油清出通道,气浪掀飞了侍郎变异体的头盖骨。飞溅的碎玉片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被炸开的殿墙裂缝。黑水河峡谷的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吹散最后一丝毒雾。
"陆将军且看!"兵部侍郎残存的头颅突然口吐人言,下颌骨"咔"地脱落。舌根处钉着青铜钉,钉帽上的"叁"字正渗出黑血——与骨哨尾端的刻痕分毫不差。
通道尽头的黑暗里传来计数声。冰棺少女的碎玉在她腰间发烫,烫得狼首烙印浮现出血色光纹。陆昭华踩过满地金线虫残骸时,听见背后传来淤泥写就的最后警告:"寅时......三刻......双魂......"
青铜殿门在她面前轰然闭合。门缝里最后挤进来的,是半片被血浸透的奶糖包装纸。陆昭华一把攥住那半片血染的糖纸,指尖传来熟悉的云雷纹触感。青铜门闭合的瞬间,冰棺碎玉突然在她腰间炸开细密裂纹,靛青火苗顺着裂纹窜上来,烫得她倒抽冷气。
"三......二......"黑暗中的计数声突然卡在喉咙里,变成金属刮擦的刺响。她猛回头,看见通道墙壁渗出黑色黏液,眨眼间凝成十三具人形轮廓——那些影子脖颈处都带着"川"字烙印。
左手玉化的皮肤突然传来剧痛,青玉纹路里浮出细如发丝的金线。最前排的黑影突然暴起,腐烂指爪直取她咽喉。陆昭华挥剑斩断那截手臂,断肢落地竟化作父亲常用的朱砂笔。
"当啷"一声,笔杆里滚出颗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她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七岁那年,父亲挂在书房窗棂上的驱邪铃。陆昭华弯腰去捡铃铛,指尖刚碰到铜锈就听见"咔"的机括声。铃铛裂成两半,里面掉出粒发霉的奶糖,糖纸上的云雷纹正渗着黑血。十三具黑影同时僵住,脖颈处的"川"字烙印突然转向她腰间碎玉。最诡异的是那截断臂化成的朱砂笔,竟在青砖地上自己写起字来——"昭华"二字刚写完最后一捺,她左手玉化的皮肤突然"咔嚓"裂开道缝。陆昭华猛地缩回手,那发霉的奶糖滚到脚边。糖纸上渗出的黑血突然像活物般蠕动,顺着青砖缝爬向靴尖。十三具黑影脖颈处的"川"字烙印同时发出"滋"的灼烧声,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焦糊的肉味。
"当心!"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碎玉,却发现玉面烫得惊人。地上那支朱砂笔写完她名字后突然跳起来,笔尖蘸着糖纸渗出的黑血,在青砖上疯狂画圈。
左手玉化皮肤的裂缝里钻出一缕金线,笔直刺向那支发疯的朱砂笔。就在金线即将触到笔杆的瞬间,奶糖包装纸上的云雷纹突然浮到半空,化作一道血色屏障。陆昭华靴尖一抖,那黑血竟像活蛇般缠上她的脚踝。朱砂笔"啪"地折断,笔杆裂口喷出腥臭黏液,溅在青砖上滋滋作响。她腰间碎玉突然"咔"地裂开细纹,十三具黑影齐刷刷扭头——脖颈处的"川"字烙印正渗出靛青火苗。
"蹲下!"
血色屏障后传来萧景珩沙哑的吼声。陆昭华屈膝瞬间,三道金线擦着她发髻掠过,将扑来的黑影钉在墙上。那支断笔还在抽搐,笔尖蘸着的黑血突然凝成小箭,"嗖"地射向她的咽喉。陆昭华猛地偏头,黑血小箭擦过她颈侧钉入墙壁,溅起的黏液在青砖上蚀出三个小坑。她左手玉化的食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弹起,"铮"地撞飞了第二支袭来的血箭。萧景珩的血色屏障"啵"地裂开蛛网状缝隙,十三具黑影的关节同时发出"咔咔"错位声。那支断两截的朱砂笔突然跳起来,蘸着地上黏液在砖面疾——"玉化不可逆"三个字还没写完,最前排的黑影突然张开嘴,喉管里窜出数十条金线虫组成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