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殿内,三百盏残灯的火苗在昏暗中摇曳,光影斑驳陆离。陆昭华站在铜药秤旁,目光紧紧定格在那两把从暗格中弹出的铜药勺上,火光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她的胸口起伏明显,心跳如擂鼓,耳边似乎只剩下了自己的脉搏声。
“看清楚父亲怎么用同一时辰喂毒!”冰棺少女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粗粝,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冷酷力量。她猛地将陆昭华的右手按进血漩,溅起一圈猩红的涟漪。与此同时,剑穗金铃骤然收紧,“嚓”的一声割破了陆昭华的左手掌心。鲜血顺着裂口渗出,与铜勺表面早已凝结的暗褐色血迹相互交融,形成诡谲的画面。
陆昭华痛得眉头紧蹙,却未挣扎。她知道,唯有如此,才能触及那被深藏的秘密。
铜药眉缓缓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投射出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画面中,年轻的父亲手持一把铜勺,一边沾满晶莹剔透的蜜糖,另一边则覆着苦涩的黄连粉。两个婴儿躺在襁褓里,一个包裹在柔软的貂绒之中,另一个则被粗糙的粗麻布捆紧。父亲动作机械而冷漠,用蜜糖轻抹貂绒婴儿的唇角,又将黄连粉狠狠塞入粗麻布婴孩脐带的伤口。
“这凹槽里是……父亲的调兵密令?”陆昭华低声喃语,视线死死盯着铜勺底部刻痕上的“钱连”二字,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少许干涸的黄连粉末。
冰棺少女冷哼一声,手掌骤然加力,将陆昭华的手更深地按入血漩。“看到了吗?这就是父亲的秘密!”她的语气冰冷而尖锐,像刀刃划过夜风。
戍卫统领的佩刀突然插入血漩,刀背泛起一道幽光,记忆画面瞬间变得更加清晰。陆昭华看见母亲临终前绣出的三个字——“昭华安”,那一刻,仿佛有重锤直击胸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无声滑落脸颊。
“母亲……母亲知道这一切吗?”陆昭华嘴唇微颤,喃喃自语。
冰棺少女猛地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向血池边缘,嗓音低沉而冰冷:“你还记得那个七岁的夜晚吗?你偷虎符的时候,我被迫喝下了更多的苦药。”
七岁那晚的情景顿时涌入脑海,陆昭华看到自己蹑手蹑脚溜进父亲书房,翻找虎符时的小得意;另一侧,冰棺少女蜷缩在病榻上,痛苦呻吟,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哭声,似困兽般无助。
“我……我不知道……”陆昭华声音颤抖,内心的悔恨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吞没。
铜药勺再次旋转,空气中浮现新的记忆片段。二十年前,两个襁褓的标签被慢慢拼合在一起,上面写着各自生辰,日期相差整整三十天。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生辰……”冰棺少女的声音微微发抖,她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撼不已。
陆昭华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曾经以为自己是命运眷顾之人,却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残酷的事实。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昭华的声音带着绝望,眼眶通红。
冰棺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为了权力,为了控制一切。他用蜜糖宠养你,却让黄连折磨我。每一次你浪费掉的蜜糖,都会化作我身上的一块铁锭。”话音刚落,陆昭华腰间的烙印与冰棺少女肋骨间的针眼同时渗出黑色的血液。两股血液在空中交汇,汇聚成一道腥红的旋涡,直冲铜勺而去。
铜药勺忽然分解,重新组合为两具婴孩秤盘。一盘盛放着奶糖,一盘装载着铁锭。“骨血相当”四个字赫然显现。
陆昭华终于明白过来,父亲竟用这种方式衡量她们的命运,用蜜糖与铁锭的重量裁定人生。
“这就是所谓的‘骨血祭秤’。”冰棺少女语气苦涩至极,“父亲拿我们的血肉换取权力,而我们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陆昭华只觉心脏被撕裂一般,从未感到如此窒息的绝望。本以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发现自己不过是父亲精心编织的骗局中的傀儡。
“我们必须面对这一切。”尽管声音仍有些颤抖,但陆昭华的语气已然坚定。她知道,逃避毫无意义,只有直面真相,才有破解困局的可能。
冰棺少女凝视着陆昭华,眼神复杂难辨,片刻后才缓缓松开手,让她站稳。“你真的准备好了?”
陆昭华深吸一口气,点头回应。不管前路多么艰险,她都必须迎头而上。
青铜殿内的灯火逐渐黯淡,药秤区的铜药勺重新排列,形成一个新的秤盘结构。十三具冰棺的锁链越绷越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父亲的秘密,我们一定要解开。”陆昭华握紧拳头,目光如炬。
冰棺少女注视她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两人背对火光,迈步走向青铜殿深处。戍卫统领的视线追随着她们的身影,他心中清楚,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靛青与血红交织的漩涡仍在不断旋转,铜药勺的双漩揭示的不仅是过去,更预示着陆昭华与冰棺少女那即将被彻底改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