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炸裂的轰鸣仍在耳畔回荡，陆昭华踉跄着撑住通道湿滑的墙壁。冰棺少女拽着她后衣领的手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刺透衣料。通道顶部剥落的青铜碎片擦过脸颊，带出一道火辣辣的疼。
"松口！"冰棺少女突然掰开她紧咬的牙关，半截断骨从陆昭华齿间掉落，骨渣刺破舌尖的血滴在第七级台阶凹槽里。整条通道突然倾斜，戍卫统领的残刀碎片从头顶砸落，每片刀刃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记忆——五岁生辰父亲用铜勺强灌汤药，九岁冬日母亲偷偷塞进她嘴里的蜜饯被搜出来甩在雪地上。
通道尽头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冰棺少女突然把虎符残片按进陆昭华掌心的伤口，剧痛让她看清符面上用血描出的细线——是母亲临终前在床单上反复勾画的逃生路线。
"走！"少女推她后背的力道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陆昭华踉跄踏出第三步时，整条通道突然翻转。她仰面倒下时看见头顶悬浮的青铜鼎残骸，鼎底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眼，正往下滴落混着蜜糖的黑血。
冰棺少女扑过来护住她头脸，两人被血雨浇透的瞬间，陆昭华腰间银钉突然发烫，烫得皮肤滋滋作响。通道两侧的符文开始剥落，冰棺少女突然撕开自己心口结痂的针眼，黑血喷在最近处的符文上。
血液顺着凹槽流动时，陆昭华看清那是母亲的字迹——用金线绣的"逆"字正在黑血里扭曲变形，最后一笔突然伸长，箭一般指向通道拐角处若隐若现的朱红门扉。
戍卫统领的刀柄玉珠滚落脚边。陆昭华弯腰去捡时，珠子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干涸的乳牙。冰棺少女的指甲突然掐进她肩膀："那是我的......"话音未落，整条通道突然剧烈震颤，台阶缝隙里渗出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像极了陆昭华七岁那年打翻的药汁。
朱红门扉上的铜锁正在融化。陆昭华伸手去碰的瞬间，锁芯突然弹出三根银针，针尖挑着凝固的蜜糖。身后传来冰棺少女的闷哼——她回头看见少女后背扎满通道顶部坠落的符文碎片，每片都带着与脊椎银针相同的北斗纹路。
"母亲......"少女突然跪倒，撕开裂帛般的嗓音里混着哽咽。陆昭华顺着她视线看去，融化的铜锁后面露出半幅褪色的襁褓，粗麻布上歪斜的"昭华"二字被血污盖住大半。
通道顶部传来青铜鼎彻底碎裂的巨响，一块刻着"三两七钱"的铜勺碎片擦过陆昭华额角，深深扎进门缝。冰棺少女突然拽住她手腕，将两人流血的手掌同时按在铜锁上。
黑血与蜜糖混合的液体在锁面沸腾，陆昭华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五岁那年的汤药苦得她舌根发麻，而黑暗中的冰棺少女正被按着头灌下双倍剂量的黄连；七岁生辰宴上她偷偷把奶糖塞进药罐，而少女的脊椎正被钉入第七根银针；十二岁冬夜她打翻的药碗在雪地上结冰，而少女脚踝的铁锭又添了新的分量......
铜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棺少女后背的符文碎片突然崩飞，露出脊椎上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银针。那些银针一根接一根地脱落，在血洼中重组为钥匙形状。襁褓残片上的血迹突然流动，金线纹路与母亲绣在香囊上的针脚完美重合，显现出完整的逃生路线。
"抓紧！"冰棺少女抓起血钥匙插入锁孔，朱红门扉开启的瞬间，通道顶部彻底坍塌。陆昭华本能地扑向少女，用身体挡住砸落的青铜碎片。两人滚入门内的黑暗时，她听见脊椎银针全部脱落的清脆声响，以及少女在耳边嘶哑的低语："你腰间的烙印......才是真正的钥匙......"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她腰间灼痛的烙印。戍卫统领的残刀碎片突然全部亮起，映出四周无数悬浮的襁褓残片，每片都绣着母亲特有的金线纹路。冰棺少女折断的肋骨抵在她颈动脉上，声音却前所未有地平静："数到三，我们一起把血抹在烙印上......"
通道外传来青铜鼎残骸坠入深渊的轰响。陆昭华感觉到少女的断骨刺破皮肤，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到腰间。戍卫统领刀柄玉珠的残光里，她看见冰棺少女心口的狼首纹正在渗血，与自己的烙印形成完美的镜像。
"一......"少女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发霉蜜糖的酸苦味。
通道尽头的黑暗中有齿轮开始转动。
"二......"抵在颈间的断骨微微发颤，像是随时会刺穿咽喉。
悬浮的襁褓残片突然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
"三！"
两人交叠的手同时按在陆昭华腰间烙印上。剧痛中她看见烙印里嵌着的七颗银钉全部弹出，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冰棺少女突然咬破自己舌尖，将血喷在银钉上——
七根银钉化作血线射向黑暗深处，所过之处依次亮起七盏青铜灯。每盏灯的火焰里都浮动着母亲绣制的金线地图，最终在尽头汇聚成一扇刻满狼首纹的青铜门。门缝里渗出带着槐花蜜香气的风，与当年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香囊气味一模一样。
冰棺少女突然拽着她冲向青铜门。戍卫统领的残刀碎片追着她们飞舞，刀背映出最后一个记忆片段——母亲将调兵虎符塞进婴儿襁褓时，用金线在夹层绣下了逃生路线，而冰棺少女正被绑上铁锭塞进另一只襁褓......
青铜门上的狼首纹突然转动眼珠。冰棺少女将两人混合的血抹在门环上，嘶声道："你享受的每口蜜糖......"门环咬住她手指吮吸血珠，"都变成扎进我血管的银针......"
门缝突然扩大，露出后面旋转的青铜齿轮。冰棺少女的断骨卡在齿轮间隙里，黑血滴在转动的机括上，竟凝成母亲用血写的"逆"字。陆昭华抓住少女手腕，发现她掌心不知何时攥着一把发黑的蜜饯——正是七岁那年自己偷偷进药罐的奶糖。
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棺少女突然将蜜饯塞进陆昭华嘴里，苦涩的霉味在舌尖炸开。与此同时，青铜门彻底洞开，强烈的气流卷着两人跌入门内。陆昭华在眩晕中看见无数金线从四面八方缠来，却在接触到她腰间烙印的瞬间全部转向，织成一张通往地面的绳梯。
冰棺少女的脊椎伤口突然喷出七道血线，精准地击中绳梯最关键的七个节点。她跪倒在血泊里，折断的肋骨指着绳梯上方："数到三十步......会看见母亲藏的金铃......"
戍卫统领的残刀碎片突然全部飞向绳梯，在每一级台阶上都映出母亲缝制襁褓的画面。陆昭华弯腰去扶少女时，发现她后背的银针伤口正在快速愈合，新生的皮肉上浮现出与母亲金线同源的纹路。
"寅时三刻......"少女推开她，声音混着血沫，"你的烙印......会指引方向......"
绳梯开始收缩。陆昭华抓住最近的金线，回头看见冰棺少女正用断骨在掌心刻字——正是母亲教过她的北境斥候密语。少女沾血的手指突然指向她腰间，烙印里残余的银钉突然发热，在皮肤上烙下一个清晰的箭头标记。
青铜门外的黑暗中有水声渐近。冰棺少女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与陆昭华烙印完全对称的狼首纹："记住......你倒掉的每碗药......"戍卫统领最后的刀片映出她脊椎上新生的金线，"都变成......我脚上的铁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