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踏入无名居的房间,翠浓早已在屋内静静等候,他微微一怔,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警惕
傅红雪你来做什么?
翠浓抬起眼眸,目光中透着几分执着
翠浓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傅红雪眉头轻皱,声音低沉而坚定
傅红雪你要我回答什么?自我出生起,便背负着复仇的使命,马空群,我必杀无疑。
翠浓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轻声劝道
翠浓可若你杀了他,芳铃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傅红雪神色未改,决绝道
傅红雪不杀了他,我无法给我娘一个交代,我爹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
见劝说无用,翠浓满心无奈,幽幽说道
翠浓好吧,既然如此,就让我为你最后跳一支舞吧。
说罢,她悄然点起一枝迷药,身姿轻盈地舞动起来,那摇曳的舞姿,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傅红雪只觉脑袋渐渐疼痛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猛地起身,欲夺门而出,却发现门已被牢牢锁住。随着毒性迅速发作,他的身体愈发沉重,视线也开始模糊。而翠浓同样深受药力影响,却仍挣扎着一步步挪至傅红雪身旁,她躺在傅红雪的身边,呼吸已如风中残烛,生命之火明明灭灭,可她眼底却漾着从未有过的暖意,像落满星光的湖面。
傅红雪的指尖触到她渐冷的肌肤,眼中满是混沌的痛与不解,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傅红雪为何…… 要陪我赴死?
翠浓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血沫的苦涩
翠浓有件事,我瞒了你…… 其实,我是马空群的亲生女儿。
傅红雪什么?!
傅红雪猛地低头,瞳孔骤缩,仿佛被惊雷劈中,下一瞬,他吐了一口血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裹着彻骨的荒谬与解脱,震惊在狂笑中一点点消融,化作眼底深不见底的了然,翠浓气息愈发微弱,却执拗地睁着眼,将最后几个字挤出来
翠浓我拦不住你杀我爹…可我…舍不得杀你… 所以,不如一起走…
话音落时,她眼中的光彻底暗了下去,泪水凝在睫毛上,像未化的雪,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连尘埃都似带着哀戚。傅红雪凝视着她失去血色的脸,那双眼曾藏着多少隐忍与深情,此刻终于在他眼前全然铺开。多年来背负的仇恨、孤独、枷锁,在此刻轰然碎裂,化作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喟然。他想,若能这样抱着她沉入永恒的寂静,或许,也是种解脱。于是他缓缓阖上眼,任由黑暗漫过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马芳铃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眼前的景象像一把冰锥刺入她心口 ,怒火与醋意如野火般窜起,可看着翠浓苍白的脸,她终究咬碎了牙,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拼尽全力将两人一一拖拽出去,傅红雪再次睁眼时,已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他坐起身来茫然四顾,沙哑问道
傅红雪我怎么在这里?
马芳铃见他醒转,眼中瞬间亮起光,快步走到床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
马芳铃怎么样,还好吧?是我救了你。
傅红雪微怔,转而急切追问
傅红雪翠浓,她…
见他开口便是翠浓,马芳铃脸上的光倏地暗了,语气里裹着未散的酸意
马芳铃她还活着,但我已派人把她送关外了。
傅红雪低头沉吟道
傅红雪你不该这么做。
见傅红雪还护着翠浓,马芳铃强压委屈,她猛地提高声音,眼眶泛红
马芳铃她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何还要护着她?
傅红雪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道
傅红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该恨她。
马芳铃为我好?为我好就该勾引我爹,现在又来勾引你吗!
马芳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醋意翻涌,傅红雪却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傅红雪她是你的亲姐姐。
马芳铃满脸的难以置信,震惊说道
马芳铃你胡说!她不过是爹我的义女!
傅红雪是她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你可以去问你爹
马芳铃眼珠子转动几下,转身就径直撞进马空群的书房,见此,马空群诧异问道
马空群铃儿?何事如此慌张?
马芳铃攥着拳,声音抖得厉害
马芳铃爹,翠浓…… 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
马空群心头一震,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沉重的叹息
马空群你都知道了?
这一句话,便让马芳铃的泪水决堤而出
马芳铃原来是真的… 那当年…
马空群那是我与你姐姐演的戏。让她以舞女身份潜入无名居,做万马堂的眼线。这些年,若不是她在暗中周旋,万马堂早已风雨飘摇。
马芳铃爹!你为何不早说?我竟一直错怪她…
马芳铃哭倒在桌前,满是懊悔
马空群对不起,铃儿,那时你还小,知道太多反会惹祸。
马芳铃我已经长大了!爹,快派人把姐姐接回来!现在就去!
马空群好,爹这就安排,对了,傅红雪中的毒很深,这里有草药,你去给他煎副清毒药膳,好生调养。
听到马空群如此一说,马芳铃心里生出欣慰,越发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这样与她而言就太好了,在厨房的马芳铃手忙脚乱的一阵忙乎,马空群差人去拦截押送翠浓的车队后,转而来到厨房,见他为了一个杀自己的男人如此上心,马空群的心里十分难受,眼里却不动声色,趁着马芳铃专注之际,将几滴乌色的汁液倒进药罐 —— 那是九鼎金蟾的 “乌云蔽日” 之毒,无色无味,却能蚀心断脉
屋内,马芳铃端着药碗走到傅红雪身前愧疚道
马芳铃红雪,我问过爹了,她真是我亲姐姐,都怪我,误会了她,爹已经派人去接她了。
傅红雪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眼中的郁色散了几分,马芳铃将药碗递过去,语气温柔得像水
马芳铃你余毒未清,这是我亲为你手熬的,快喝了吧。
傅红雪看着她沾了药渍的指尖,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勾了勾唇角
傅红雪你亲手做的,味道一定好极了。
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辛辣苦涩瞬间炸开,刺得舌尖发麻,眉毛拧在一起,马芳铃见此忙问道
马芳铃怎么了?很难喝吗?
傅红雪赶紧收起表请辩解道
傅红雪不,很好喝
马芳铃不信伸手想要夺碗亲自品尝,傅红雪眼疾手快,仰头将整碗药汤一饮而尽。马芳铃看得一怔,随即笑靥如花,接过空碗放好,轻轻从身旁抱住傅红雪,脸颊贴着他胸口处说道
马芳铃红雪,我爹已经答应把我嫁给你了,你放过他好不好?成亲后,我们就去寻一处世外桃源,我为你生儿育女,教他们读书;你教他们武艺,从此,江湖恩怨都与我们无关,可好?
马芳铃居然愿抛弃一切跟随他这个一无所有的江湖浪子,傅红雪胸膛里沉寂多年的冰层仿佛融化,自幼深陷仇恨深渊的灵魂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这明媚的女子竟愿将他拉向阳光之下——这于他,是黑暗中从未敢奢望的救赎。
他激动的再次询问
傅红雪你当真愿意为我抛弃万马堂的一切,包括你的爹?
马芳铃伸出双手握住傅红雪的脸庞,与他四目相对,认真的说道
马芳铃只要你愿意放下仇恨,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窝,傅红雪的眼眶竟有些发热,他反手将她拥入怀中,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更紧的拥抱。窗外的风卷起落叶,谁也没注意到,傅红雪的指尖,已悄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乌青。
当翠浓被万马堂的一行人押解着,途经一处简陋的茶摊时,一道身影出现将她从险境中解救出来。翠浓满心惊愕,定睛一看,那出手相救之人,竟是昔日看似体弱多病、常年与轮椅相伴的萧别离。此刻的萧别离,全然不见往昔的病态模样,身姿挺拔如松,双眸中闪烁着坚毅且炽热的光芒。
翠浓师傅,你居然可以站起来?
翠浓震惊得脱口而出,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
萧别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缓缓说道
花寒衣不要再叫我师傅了,我乃斑衣教花家之后,花寒衣。
翠浓什么?
翠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翠浓你居然,是魔教的人?
花寒衣不错
花寒衣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冷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花寒衣当年,马空群和白天羽,率领一众武林人士血洗了斑衣教的圣地云霄塔。我与妹妹侥幸躲进一个隐蔽的山洞,才得以苟延残喘。待我再次走出山洞,重见天日之时,眼前所见,仿若人间炼狱…… 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说到此处,花寒衣双眼通红,目眦欲裂,脸上写满了悲愤与决绝
翠浓心中一阵苦涩,冷笑一声道
翠浓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这些年,我一直对魔教的人严防死守,却做梦也没想到,敌人竟一直就在我身边。
花寒衣我忍辱负重多年,在马空群面前扮演着无名居的看守者,等的就是今天。
翠浓突然想起无名居的一众姐妹,焦急地大声问道
翠浓无名居的姐妹们,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花寒衣放心吧。
花寒衣的眼神柔和了些许
花寒衣她们虽为万马堂的暗探,但既然是你的姐妹,我又怎会伤害她们,我已给了她们一笔钱财,让她们远走他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翠浓听闻,心中的担忧这才稍稍放下,花寒衣缓缓走近翠浓,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轻声说道
花寒衣这些年与你相处,我其实早已喜欢上你了,你不再为马空群卖命,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翠浓不可能。
翠浓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翠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万马堂,除非你杀了我。
花寒衣又气又无奈,大声斥责道
花寒衣马空群不过把你当作他手中的利刃,你不过是他的义女,他心里只有他的亲生女儿马芳铃,你为何还要如此?
翠浓微微苦笑,缓缓说道
翠浓你错了,我并非他的义女,而是他的亲生女儿。
花寒衣满脸震惊
花寒衣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翠浓我没有骗你
翠浓神色平静,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哀伤
翠浓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我爹知道,当年,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
得知自己倾心所爱的女子,竟然是仇人的女儿,花寒衣内心的痛苦与纠结交织在一起,他本以为,翠浓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自己,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花寒衣看在过往情分上,你走吧
翠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花寒衣会就此放过自己,转身离去,只留下花寒衣独自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