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景仁宫里外静悄悄一片,进忠进屋的时候,卧在熏笼边上的三花猫儿,眼皮子一抬见着来人是进忠,甩了下尾巴,又埋头继续呼噜呼噜起来了。
内室里明絮坐在妆台边上,对着镜子梳头,眼神落在妆奁盒子上的铜刻雕花发呆。
“怎么了这是?”进忠伸手取下明絮书上的梳子。
“啊,你,是你啊”明絮被吓一跳,回过神,见是进忠也放松了下来,任由进忠给她梳头发。
明絮的头发保养的极好,又黑又浓密,像匹上好的缎子一样,进忠爱极了,这会给明絮仔细通好头发。
听说进忠还没用晚饭,明絮吩咐了外面的绿袖一声。
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绿袖就端着托盘进来了,一大碗鸡汤银丝面,两碟子风味小菜。
吃饱喝足,人显的愈发疲惫,明絮见着进忠一脸困乏的样子,催促着进忠赶紧去洗漱。
两人躺在床上,明絮把心里想不通的事问出了口,她想不通双管齐下,不论是令贵妃还是十一阿哥那里,就是有一边掉链子,另一边都不应该有问题的,怎么两边都失败了。
皇后没有半分损失,凌云彻必死的结局竟然能逃出生天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您只看见皇上对着皇后手下留情,岂不知皇后是在消磨和皇上之间所剩无几的情分”进忠一手缠绕着明絮的发丝,悠悠出口。
“那皇上都亲眼瞧见了,还能这么大方的把人送到皇后宫里去,也太不符合皇上的作风了”明絮还是想不明白,皇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用意在哪。
“许是有什么咱们没想到的吧”进忠也想不通,不过直觉不是件好事。
明絮睡在他身边,闻见熟悉的茉莉香气,进忠就瞌睡的很,皇上将前朝一些不好明面上处理的事,交到了他手上,他整日里忙碌不堪,哪里顾得上后宫里这些小打小闹。
魏嬿婉那里的事,他也就是听说她的计划,进忠该配合的配合了,也就才一眼没看着,谁知就出了岔子。
还不等明絮再说话,就听见进忠熟睡的声音,他不打呼噜,睡熟的呼吸声稍微重些。
明絮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想不通的事,许是缘分没到,那就不想了。
进忠睡在身边,两人即使什么都不做,明絮也觉得安心的很。
天光大亮,明絮睁眼就看见光亮透过帐子,感觉到身边人还在,心里惊诧。进忠平日里若是宿在景仁宫,还不等天亮就走了。
今日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明絮转头见着进忠熟睡的面容,白皙的肤色,眼下是一团青黑,也不知道他多久没休息好了。
明絮知道进忠在给皇上办些暗地里的差事,眼见的进忠辛苦,明絮心里暗骂皇上不当人。
仔细描摹着进忠的五官,他怎么不老一样,明絮十七岁认识他,如今八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初见时的俊秀。
“看什么呢?”进忠睁眼,就见着明絮看着他发呆,旖旎的心思渐起,翻身亲吻上那诱人的红唇。
绿袖原本要伸手推内室的门,好似听见了一声暧昧不明的声音,刷的一下子羞红了脸颊,赶忙退了出去。
绿袖守在门口,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这两人青天白日的也太不知羞了些。
景仁宫里一大早春色无边,翊坤宫里,依旧是压抑一片。
愉嫔一大早就来给皇后请安了,看见皇后娘娘在梳头,赶忙上前去伺候,接过容佩手里的发簪,给皇后娘娘挽发插簪,伺候皇后娘娘用早膳。
“姐姐,凌云彻不能留了?”海兰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皇后,希望如懿姐姐能尽快下个决断,为了这个凌云彻,惹出了多少事端。
“海兰你在说什么?”如懿心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海兰,凌云彻都那么惨了,她虽然也不希望凌云彻来自己宫里,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他的性命啊。她可是所有人眼中的善人,怎么能害人呢。
“皇上忌讳凌云彻,将他那样折辱,把人贬去做洒扫太监,如今又说什么伺候的好,将他调回来,难保不是有别的打算,姐姐不得不防啊”海兰一脸担忧的替如懿分析着皇上的举动。她没在现场,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旁人转述自己分析得出来的结论。
如懿姐姐高贵圣洁,发生在如懿姐姐身上的所有的祸事事,自然都是旁人的阴郁诡谲。听说皇上身边就是令贵妃在伺候,海兰猜测是令贵妃故意设下的圈套,更何况魏嬿婉狼子野心,最是不择手段,海兰将魏嬿婉视作仇敌,那是什么坏事都是魏嬿婉做的了。
“凌云彻已经很惨了,他在打扫处过得不好,皇上能让他回翊坤宫伺候,许是觉得他可怜吧”如懿听见海兰的推测,还是忍不住表示自己的善良大度。
对于凌云彻,如懿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的,可是原本对凌云彻的那些悸动心思,在闻见凌云彻身上的恶臭时,就烟消云散了。
如今的凌云彻虽然让人难以接受,可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
时隔一年,凌云彻再次回到了翊坤宫,太监们见着他纷纷避之不及,这一年多凌云彻身心遭受了难以言说的折磨,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被人欺辱到泥淖里,凌云彻的心思也变的扭曲,他从不曾害过一个人,为什么别人就能肆无忌惮的欺负他,凭什么别人一句话,他就要挨饿受冻,干最累的活计被人欺负。
他凌云彻往后不要再被人欺负,不要再向任何人低头。
翊坤宫掌事太监三宝见着一身脏污异味的凌云彻就忍不住皱眉,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捂住口鼻,嫌弃的指了个小太监带他去洗澡换衣服,嘱咐多用上两包除虱子的药粉,可别把什么腌臜物带进翊坤宫才好。
凌云彻看向三宝,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