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

少年一改对蓝忘机的顽劣，和玩闹，疏离地望着他。

而蓝忘机终于质问出口，问他一路上温氏的尸体是否是他所杀，符篆是非是他所改。

“你为何弃了剑道，改修他途？”

魏无羡冷冷嗤笑，并不作答。

蓝忘机蹙眉，“回答。”

“我要是不回答会怎么样？”魏无羡冷脸一变，挂着虚伪冷漠的笑，“蓝湛，咱们刚刚久别重逢，你就这样兴师问罪，不太好吧。”

“自从岐山玄武一别，数月之久，你就算不惦记同袍之谊，也不应该这么绝情吧？”

蓝忘机只是一句，“回答。”

“我说了你们又不信，再说，具体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那就跟我回姑苏，慢慢说明白。”

魏无羡哈笑，“姑苏？你是说那个戒规三千多条的地方，我才不要去。”他冷冷挑眉，“我更喜欢去云梦。”

“魏婴，修习邪道会付出代价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蓝忘机嗓音清冽，目光如炬，“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里面似乎在吵。

而在外面透气的米米一脸愁绪与不爽，如今温晁死了，解药没拿到手。

主人寒毒没几天又要发作，一想到这，他就心疼得不行。

而章小夏并不在意解药的事，只是听着里面一句一句谁也不让谁的争吵。里面蓝忘机步步紧逼的样子也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没有错。小煤球的身份，妖丹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片刻

门推开，白衣携剑少年一脸沉色，他抬眸，转而盯着坐在外面楼阶的章小夏。

听见动静，章小夏起身。

米米不羁地翘着二郎腿，靠在台阶扶手上，手里把玩着垂在地上的蓝色裙摆。

那三个人皆盯过去。

章小夏顺着他们的视线去看，这才意识到不妥。她拽过裙摆，黛眉轻皱，“米米，起身。”

米米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听话站起来了。

蓝忘机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又说不出口，“你……”

不知为何，章小夏面对许久未见的蓝忘机，还有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此刻喉间竟有些酸。她望着他快速道:“蓝二公子这是要走了吧，那就劳烦你把泽芜君的佩剑还给他，并代我向他道声谢。”

蓝忘机话被堵着不上不下，目光瞬间似寒窖，他冷漠应了声，“好。”

随即，飞身御剑离开。

夜色下，她望着那道模糊的谪仙身影，唇动了动，“含光君……”

身后，不知何时靠近的少年忽然开口，“既然想跟着他，为何不去？”

凌冽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章小夏收回视线，眼尾一抹冷意，不知为何，魏无羡身上的阴沉让她不自觉地变得警惕，防备。

而米米也是如此。

这个人的气息与几月前的时候大相径庭，压迫的令人不适。米米甚至都怀疑莫不是乱葬岗的那个邪祟上了他的身？

反正，他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肯定不简单。

江澄不爽推了魏无羡一把，他走到她身前转而笑道:“夏夏，我们一起去清河吧，一起参加射日之阵的决战。”

一旁，米米忙不迭应了，“好啊好啊。”

“我又没问你。”

“我替我主人回答了。”

江澄一脸不理解，“不是，你怎么一直叫夏夏主人啊？家仆也不带这样的。”

“主人救过我的命，还给我饭吃。”米米昂着脸，还挺不忿，“再说了，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关你屁事。”

眼见他们要吵起来，章小夏立马拽住米米的胳膊，回头对他们道:“我们清河再见吧。”

说完，便拉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栈。

魏无羡握紧长笛，幽幽望着。

————

天暗又天明

终于来到清河。

踏进灰白的住宅内府，凡是能落脚之处皆坐着躺着伤员，担架上的男人痛叫吟吟，有一些人在为他们包扎看伤。

其中就有江厌离。

她一身素衣，脸上忧色忡忡。

章小夏盯着她的背影:“米米，你先去把包袱放回卧房里，我随后就到。”

身侧，米米瞥了那个女子背影一眼，脸上立马恢复笑眯眯，“嗯，主人，那我能先去找点东西吃吗？”

说着，他便摸着自己那瘪瘪的肚子，“米米饿的浑身都没劲。”

章小夏看他，嫣红轻扯，“可以，但切记别惹事，收敛自己性子别和这里的人起争执。”

“放心啦主人，米米有分寸。”

“嗯。”

少年一蹦一跳充满兴奋的高瘦身影，和这里的沉闷形成怪异的对比。

章小夏唇角一勾，满眼宠溺，看来这个小家伙真的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回神后，脸上变化明显。

她走到江厌离身后，在她肩上轻轻一拍。

江厌离回头，瞳孔猛的放大。

她惊喜，“夏夏！”

章小夏嘴角挂着淡笑，“阿离。”

走廊栅栏外的空地，有个歇息的石桌和石椅，二人来到那。

秋季多风，可江厌离却只着一身简单的素衣，单薄的身子看着摇摇欲坠。

章小夏看得有些生气，“他们兰陵金氏怎么也不给你带件披风，最近天凉，你身体本就不好，要么染了风寒这里又这么多伤者，到时候谁来照顾你啊。”

“夏夏，我不要紧。”江厌离望着她，眼眸温柔又担忧，“你呢，这几个月你可好？听说……阿淮她…她近来如何？”

听到熟悉的名字，章小夏心脏还是不由自主闪过一瞬心痛，她神色微不可察发沉，稍稍淡了些真心。

“她，好很多。”

江厌离敏锐察觉她不想谈论简淮的事，便不再提阿淮一句了。只是简单说起她在兰陵这三个月，还有江澄重振江氏成为宗主的事。

只是闭口不谈魏无羡。

章小夏了然，她忽然道:“估计明天江澄和魏无羡就要过来了，他们现在应该在云梦莲花坞祠堂里跪拜江叔叔和虞夫人。”

“阿……阿羡吗？”

“嗯，昨日我见到魏无羡了。”

江厌离蹭的站起来，她难掩激动，“真的吗？阿羡还活着，他还……”说着，眼眶都红了。

章小夏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

“他还活着，而且变得很厉害。”

听到这个消息后，这一天江厌离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往门外看，她从江澄那里听说阿羡被温氏扔进乱葬岗后，其实都默认他已经……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阿羡活得好好的，她那颗沉痛的内心得到了解脱，逐渐轻松。

这天清晨

她如常去照顾受伤的门生。

身后，有人轻轻唤她，“师姐……”

江厌离迅速回头，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眶迅速盛满了泪水，难过地哽咽:“羡羡，你瘦了好多。”

那一霎，魏无羡仿佛摘下了冷漠的面具一样，所有戒备和杀戾都散开。他红着眼睛，“师姐也是。”

江厌离似有责备:“羡羡，这些月你究竟去了哪里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阿澄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再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魏无羡没有像对蓝忘机那样冷冷糊弄，而是踏上前几步，紧紧抱住江厌离。

他轻轻道:“师姐，无论我去路多远，再也不会走了。我答应过，你、我、还有江澄，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一旁站着的江澄不语，但情到深处也不禁流泪。

廊口拐角处，在暗暗望着的女子竟也有些动容，如今每个人现状都在逐渐变好，她很开心。

可开心后，又好难过。

每个人都好起来了，可是阿淮却没有，她也没有……

当眼角滑落一滴晶莹后，她抬起手指擦掉泪痕，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