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红烛高烧,灯笼遍布,绯红色的烛火把偌大的府宅里照得盈盈发亮。就在一对新人进入喜房后,一阵酒香味夜风从屋顶吹来,敞开的双门将屋里的轻纱帐幔高高卷起。
外面的侍女见状,连忙跑进去将纱幔用细绳固定住,然后又一路小跑着出去,将门轻轻关上,生怕耽搁了这对新人的良辰吉日。
可夜风却从门缝和漏窗,喜烛先是晃了一晃,点燃的烛火疯狂在跃动,在窗户上被拉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随即,“吧嗒”一声,喜烛倒了,唯一的光亮也灭了。
而宴席上数名邀喜的客人却没了一丝声响,不知不觉间整个府邸已然静悄悄,这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死寂,瘆人。
虽不知外面什么情况,但这对即将洞房的新人也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氛围。
新郎先是掀开盖头,见妆容艳丽的妻子表情怯怯,他暖心安抚,“芊芊别怕,我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你在这里等着我。”
新娘点头。
在新郎出去前往主堂之时,一抹黑影迅速飞到喜房里,而新娘原本只是坐立不安的神情,而在看到面前缓缓出现的人后,她一脸惊恐。
一袭黑衣,及腰的长发不加发饰挽上,而是就那么散下。那双冷漠的眼睛在烛火摇曳下显得更加空洞无神。
女人幽幽走到新娘身前,她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嗓音如鬼魅,轻飘飘的有一丝渗入背脊的凉意,几乎要把浑身血液都冻住。
“芊芊,你知道我有多满意你吗,第一次请求殿下就是让她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呢?”
女人眉间蓦然一狠,手上力度又重了几分,“你背叛了我。”
新娘双手抵在床上,她一脸忍痛,可瞪向女人的眼神充满厌恶,“像你这样的妖女,居然还会真心待人?”
“等那些从姑苏来的修士来到中都,就是你的死期!”
女人虽看不见,但能从语气中听出她的咬牙切齿,可那深深的恨意不知从何而来。
“啊啊啊啊啊!!!”
喜房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可不到三秒便戛然而止,而后再无一丝声响传来。
…………
一个时辰后
城殿
一处偏僻废弃许久的的冷宫,夜深浓重,这里一盏明灯和烛火都没有,处处透着阴森诡谲,但偏偏居然住着人。
软榻上,女人正在打坐练功,周身气压逼人,风随意动,刮起她飘逸的长发,双掌之上的蓝焰照亮那惊艳到令人痴迷的面容。
娇肤白皙如雪,饱满的双唇娇艳如雪,睁开眼睛时一股透着残忍的寒意,这是由于常年沾血才会沾上的戾气。
“小小师父,都解决好了?”
女人眼眸微动,少年朝她身体倾压,他双手抵在榻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可一丝一毫都没有碰到。
不过女人还是蹙眉。
少年对她所有的细微表情都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瘪了瘪嘴,还是老老实实站过去。
“您何必要大费周章用一大堆迷药投入酒窖里,将他们都杀了岂不更省事。”他淡淡道,似有无奈。
女人收起双掌,将盘起的双膝放下,面不改色道:“倘若再不收着点你的睚眦必报,将来必定会在这上面付出代价。”
俊郎的少年一听,眸底的笑意更深了,他语气玩味:“您还信因果论啊?”
女人沉脸:“……”
眼看她又要生气,少年忙地换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过几天我要去兰陵一趟,给小小师父带个礼物。”可能是在笑着说,所以语气就显得更加孩子气。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淌,可少年的眼睛不曾移过一丝一毫,他仔细盯着。
若他没有看错,女人的脸上寒意更甚了些,下一秒,就见她双唇微动,神情怪异,“兰陵吗?”
“是啊,怎么,小小师父去过那?”
女人虽眼盲,但能感受到那道并不寻常的注视,她无神的眼睛撞进少年的视线里,警告道:“盛泽林,收起你的试探。”
倏地,门外传来脚步声,这个叫盛泽林余光斜了斜,表情在那一瞬沉了下去,变得阴狠。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就不打扰小小师父练功了,等我得到那个礼物再来看望您。”
女人毫无反应。
……
冷宫外
“殿下,喜房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根本无从去找芊芊那个贱婢的尸体,我猜……”
另一侍卫插嘴,冷哼一声,“女人就是妇人之仁,对背叛之人都能心慈手软。”
盛泽林眼睛朝他注视,那个侍卫顿时一悚,立即下跪赔罪,“是属下多嘴,请殿下饶命!”
黑夜中,只听他道:“我叫你去岐山查的事呢?”
“启禀殿下,属下凭着那位大人的画像一番调查,在几个修士口中得知,那位大人之前是中都简氏的弟子,后来参与过两次不夜天的围剿厮杀,只是不知何故第一次是与各仙门世家围剿岐山温氏,后者却是与各仙门世家作对,帮助一个从云梦叛逃的修炼邪术的少年。”
“那位大人身边的一个妖与那名邪修少年几乎将参与围剿的所有世家子弟皆残忍杀害,在围剿结束后,各仙门世家便开始追杀那位大人。”
盛泽林眸底阴郁之色更深,他喃喃自语:“所以小小师父的眼睛便是那些仙门世家干的了。”
“那为何停止追杀了,是以为她死了吗?”
“由于是那位大人身边的妖作恶太多,所以在那妖死后,追杀也就逐渐搁置了,不过在传闻中,大人也是随妖死了。”
少年其实隐隐约约有察觉到,小小师父若不是要执行密令里的任务根本不会出冷宫一步,而且对仙门各家格外在意。
之前他有提起过想去见识见识他们修道世家的夜猎,可小小师父听了,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戾。
也是头一回冲他发了很大的火。
在这十六年间,那些找死的老头每年不知找多少修士借着捉妖除魔的名头来杀她,不过她从来不夺人性命。
现在看来,就是怕那些仙门世家得知消息,由此暴露自己的行踪。
盛泽林已了然。
他大步继续走着,而没有收到命令的那位侍卫也不敢站起,只能继续跪着。
就在他以为只是这样而已,松了一口气之时。
远远听到少年冷漠的声音。
“割了他的舌头。”
“是。”
夜色下,侍卫惊恐的表情比见了鬼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