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少年蓝思追在男人的鼓励下，再次趴在窗户的破洞去看。

一会儿

魏无羡:“怎么样，看到了什么了”

问的是蓝思追，金凌却抢先道:“白瞳，女的，很矮很瘦，长得还行，拿着根竹竿。”

魏无羡认同地点头，“嗯，不错。”

“这个女孩子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瓜子脸，很是清秀，清秀之中还有一股活力，木簪的尾巴上面雕着一只小狐狸头，瘦小而且体态纤细，虽然并不整洁，但也不算肮脏。”

另外一少年一边仔细瞅着，一边复述自己所看到的。

他回头，对着众人傻乎乎地笑着，“如果整理一番，一定是一位可爱的美人。”

“嗯～不错不错，观察仔细，而且着落点非常的独特，这位小朋友将来一定是一个情种。”魏无羡双手抱胸，眸中笑意戏谑。

蓝思追转身:“那女孩子大概到我胸口，衣衫褴褛，不太整洁，像是街头乞儿的打扮，那根竹竿似乎是一根盲杖，白瞳的话，不是因为她是怪物，而是因为她是名眼盲之人，而且她不断用竹竿敲击，像是要表达什么却说不出来。”

“还有，她的脖颈上好像有黑色的纹理。”

少年分析头头是道，魏无羡眼神赞赏，“没错没错。”他余光随意一瞥，看到金凌一脸怨气看着自己的表情，忙地收回要说的话，“金凌看得多，思追看得仔细，至于你嘛，是看得仔细又想得多。”

众人一阵哄笑声，那个少年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章小夏面无表情，“从刚进义城开始这个姑娘就一直跟着我们，拿着竹竿敲敲打打也不出手，估计，不仅眼盲嘴巴也哑。”

至于黑纹，应是阴铁的缘故。

魏无羡一听，又趴在那破窗口看，他眯着眸，提高音量问:“喂，你一直等着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门外徘徊的女子听到声音，更加奋力敲打竹竿，张着嘴艰难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果真是这样，又盲又哑，真可怜。”蓝思追叹息。

章小夏听得仔细，莫名觉得这女子声音哀求又凄惨，她不知是可怜还是烦躁，开口:“莫玄羽，去把她带进来。”

魏无羡指着自己，“我？”

“莫前辈，她跑了！”蓝思追急道。

只见，外面长长的街道后方也跑来一道身影，身材高瘦，握着剑跌跌撞撞。

她应该是在躲这个人。

他们疑惑:“是那个鬼面人吗？”

“应该不是，那鬼面人的身法和这个人完全不一样，而且看样子，也中了毒。”

魏无羡目光放在那人脸上，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顿时瞳孔地震，他厉声道:“这个人得救！”

“怎么救啊？外面雾里都是毒粉，出去肯定中毒。”

魏无羡做起手势，红光化为符篆，他默念法诀，“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不问善与恶，点睛召将来！”

他嘴角勾起恶狠狠的笑，“把他带进来，除此之外，全灭不留！！”说完，双指的红光指向自己额头，然后嗖地一下人瞬移到外面，明明门都没有开。

在另外一道门，“吱——”门突然被踹开，只见魏无羡扶着那个受重伤的男人无碍返回。

符修？

章小夏眉尾上挑，冷漠的双眸微不可察变得紧绷，她虽看不清晰，但还是一瞬不瞬紧紧注视着那个浑身都有魏无羡影子的男人。

“都别过来！”魏无羡伸出一只手，高声阻止那些要涌来的少年们，“当心沾到毒粉，即便皮肤不小心沾到了也会中毒。”

他们一听，退避三步。

在魏无羡搀扶男人，将他放入地上的时候，章小夏身形悄然来到他的身后，目光在此刻已然清晰，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不过单凭背影她也能肯定这个所谓叫莫玄羽的男人根本就是魏无羡！

发带的红丝条，就是证明。

那个本该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的人，十六年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难以置信的同时，更多的是积压多年而在顷刻间翻涌而来的多种情感。

恨吗？

也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给盛乾赔命。

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魏无羡操控傀儡杀害盛乾的时候，由爱之深，换恨之切，她没有办法，只能无力悲痛。

又想起了那年不夜天的血夜，满地尸体，每个人身上都被暗红色的血浸染，魏无羡被众仙门围剿，她本想带他一起走，却害了割舍一切后赶来的盛乾，一个月后，也害了米米。

不知不觉，女人眼底猩红，双眉艰忍地不自觉在抽动，她藏于衣袖下的手控制不住颤抖，眸光闪烁着纠缠不休的爱恨难消。

“你们是什么人？”那男人并未昏迷，虚弱询问了一句。

魏无羡顾忌身后那些人，朝着男人倾身，悄声道:“小师叔，故人在此。”

在他转头之际，女人已然面无表情。

“金凌，去盛一碗糯米粥。”

金凌面上不爽:“凭什么，你这女人，知道我是谁吗就命令我！”虽不饶人，不过话说完后人已经跑出房间了。

并迅速端来一碗糯米粥。

在递给魏无羡的时候，他眼尖的发现那男人身后背着一把剑，吃惊叫出来声，“霜华剑！”

“莫非他是……”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可思议。

章小夏依稀记得，眸底被蒙上一层寒意，“他是晓星尘。”

“什么，真的是他？！”

“那位前辈怎么会……”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骇人的嘶吼。

蓝思追跑去查看:“遭了，外面聚集了好多傀儡！”

另一人跑去看，吓了他一跳，外面整条街都是傀儡，“怎么办，这个门要遭受不住了！”

魏无羡喂完糯米粥后，他缓缓起身走到蓝思追跟前，神情严肃又带着狠戾之气，只见他猛地抽出他的佩剑，双指迅速在上面划了一下。

指腹上溢出了血。

“莫前辈，您又要用点睛召将术了吗？”蓝思追皱着眉，担忧，“可是，每个人要点两下您要流多少血啊，要不，用我的吧？”

他说完掀起衣袖，而所有人闻言也伸出胳膊递到魏无羡面前，“用我的，用我的。”

魏无羡看着一双双胳膊挤到他面前，无奈轻笑，“你们才修了几年啊，有没有空白符篆？画过的也行。”

金凌一听，连忙将衣襟里的画过的符篆递给魏无羡。

而魏无羡，溢血的双指在符上比划，那原本的画纹消失，随着他的动作符篆重新画成了别样。

他将用力符篆打在门上，形成一道不可攻破的结界。

就当所有人松懈的时候，屋顶上声响奇怪，章小夏眼睛盯着上方，倏地，有人从上面破顶而下，她高声提醒:“都闪开！”并猛地瞬移到其中少年的身后，她抓住金凌的肩膀躲到旁处。

金凌瞪大眼睛，还处于惊讶中。

“你……”

章小夏冰冷的双眸望向那个与宋岚一模一样的男人，时隔十八年再次遇见，此刻的他双目全黑，脸庞布满了黑纹，已然变成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

那夜栎阳常氏仙宅，晓星尘与宋岚何等随性恣意，可如今，一个双眼已盲，一个不人不鬼。

世事难料，让人唏嘘。

隔着那些少年修士，章小夏斜着眸，复杂地注视魏无羡，他在看到宋岚的那一刻表情惊愕，难以置信的眼神。

宋岚提剑攻击，不过幸好他们早就拔剑时刻准备战斗，屋内，剑刃碰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章小夏瞥见金凌跃跃欲试要出剑，她冷不丁开口:“就你那修为，老实待着。”

而魏无羡从怀里拿出一个粗竹制作的笛子，他宛如当年开始吹奏，笛声悠扬诡异就和那夜的一模一样。

狭窄的房屋内，他们深怕伤及同伴，便施展不开全部剑术，可宋岚不同，他没了理智，只知道杀。

一时之间，痛声四起。

金凌着急:“你厉害，你怎么不帮他们！”

章小夏目光放在魏无羡身上，语气古怪:“不是还有他吗？”

此时正在吹笛的魏无羡眉眼换了神韵，满是燥郁之色。

笛声像某种魔力一般，驱使毫无意识的宋岚竟扔掉长剑，魏无羡放下竹笛，立刻道:“锁住他！”

他们闻讯，纷纷拥去，将宋岚双手制住，让他无法动弹再伤人。

魏无羡走过去，在他脑后方拔出一根铁钉，他面色凝重，又带有不忍。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会变得如此……

“你们之中，有谁修过问灵吗？”他沉声问道。

蓝思追:“我，我修过。”

“带琴了吗？”

“带了。”

蓝思追盘腿而坐，从腰带中将锦囊拿下来，从里面抽出一把灵琴。

魏无羡:“第一个问题，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手指开始弹动，弹奏起来像模像样，倒是有几分蓝忘机的稳重。

“宋岚。”

“好，看来你琴语修得不错，回答正确。”魏无羡注视着眼前的宋岚，面无表情:“那么问他第二个问题，为谁所伤？”

蓝思追又开始弹奏，逐渐，面容惊诧，不知是得到了什么回答，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瞪:“不可能！”

“他说什么？”

“他说……晓星尘！”

众人一惊。

纷纷看向身后坐在地上不知是昏迷还是清醒的晓星尘。

金凌怀疑的眼神，“你弹错了吧？”

“不会，尔乃何人，为谁所伤这两个问题，是问灵中最简单也最常用到的。”蓝思追一脸真挚，“人人开始修习问灵的时候，学的第一句和第二句就是它们，我练习了不下千万遍，刚才我还反复确认过，绝对没有弹错。”

魏无羡并不怀疑他的技术，开始沉思其中是否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纰漏。

而章小夏缓缓来到后面，走到晓星尘跟前，她蹲下来，眼睛仔细在他脸上观察。

此人，真的是晓星尘吗？

别人或许不会质疑，但她一个变脸之人，却不得不往这边深究。

章小夏伸出手，在将近要触碰到脸庞时，被白布缠绕眼睛的男人突然出声，语气全然没有刚刚的虚弱，反而更冷了几分。

她勾起嘴角，目光笑意冰冷。

“既是你所伤，那我杀了你，为他报仇，应是理所应当吧？”

晓星尘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姑娘与我有何仇，单凭一个傀儡所言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我，哪是正派所为？”

章小夏站起身来，走到注视这边动静的魏无羡身旁，她没有兴致陪他玩，冷冷拆穿:“薛洋，演够了没？”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一脸震惊。

外面雾气弥漫，劲风打在窗沿沙沙作响，晓星尘嘴角上扬，阴冷的气息压迫而来，“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