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

“宗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金光瑶看着眼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男人，视线一转，放在他沾上血迹的肩膀处，那里有道伤痕，应该也中了毒。

他掏出药瓶，关切的眼神，“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是。”

苏涉接过药瓶，他扯开衣襟，露出伤口，将药洒在伤口处。

而这个举动，正好引起魏无羡的注意，他见此冷笑一声，“这个苏涉对别人都阴阳怪气的，唯独对金光瑶尊敬有加。”

听到魏无羡的话，苏涉下意识转去身子要骂他。

可没想到，在场的哪个不是鹰眼，立马发现了苏涉一整片胸膛下溃烂恶心的皮肤。

“千疮百孔！”

“竟然是你！”

江澄与魏无羡齐声震惊。

千疮百孔？

章小夏看不见，但知道这个名字，当年在前往金凌百日宴的路上，金子勋带着一大批手下劫杀他们，不就是怀疑自己身上的千疮百孔是魏无羡下的吗？

她曾经听人说过，下千疮百孔的人身上也必定会遭此反噬，而现在，又一个身上有千疮百孔痕迹的人出现，而那个人偏偏就是金光瑶的手下。

蓝曦臣震惊，又觉得自己再次被骗，他无法接受的眼神直勾勾瞪着他，“所以这也是穷奇道劫杀的一环，当年你提议魏公子参加金凌的百日宴，就是因为你早知道金子勋会因为千疮百孔咒而去杀他？是吗？”

金光瑶僵住。

“那还用问吗，如果金子勋没有中咒，后面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江澄满脸戾色，一副想狠狠撕了他的神情，“一次截杀，帮你解决了金子轩和金子勋两个平辈子弟，为你继承兰陵金氏坐上仙督之位扫清了所有障碍，金光瑶，真是好算计啊！”

魏无羡愤恨，和瞬间爆发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你杀了金子轩，为什么要推到我身上？！”

金光瑶见众人这般，衣袖一抬也不装了，他面对着魏无羡，面无表情道:“魏公子，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无冤无仇就能够相安无事？怎么可能，这世上所有人原先都是无冤无仇的，总会有个人先开头捅出第一刀。”

他并没有否认，而是坦然承认了。

章小夏皱眉，为何是金光瑶杀的，金子轩不是死在失去控制的温宁手上吗？

不是魏无羡拿陈情吹笛操纵的吗？

她脑海中闪过疑惑来，百思不得其解。

魏无羡猩红的眼尾轻挑，他咬牙道:“要不金宗主再说说，赤锋尊是怎么死的？”

金光瑶看向他身旁的女人，神情怪异了起来，他抿紧双唇，不愿相告。

可魏无羡怎么会放过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唯一能“洗白”机会，他不在乎什么清白，和世人的眼光，他偏偏只在意一个人。

他不想夏夏再恨自己，想留在她身边，想一辈子。

于是，他揭露一件天大的事。

聂明玦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他曾亲眼看见金光瑶杀死自己的副指挥，还看到金光瑶与温若寒狼狈为奸，虽然后来在蓝曦臣的调停下与金光瑶结拜，但心里始终对金光瑶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时常对他大声呵斥，这引起了金光瑶的记恨。

金光瑶担心聂明玦会把自己以前的丑事全都抖出来，于是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他暗中在给聂明玦弹奏的清心音中混入东瀛邪曲《乱魄抄》，明知道聂明玦修炼的刀法过于狂躁，还故意用邪曲刺激他的心神，让聂明玦被功法反噬，失去理智发了疯一样的见人就攻击。

最终，聂明玦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金光瑶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还将聂明玦的尸体藏起并斩下头颅单独保存，甚至与薛洋一起将其分尸，分别镇压。

听见魏无羡的话，众人并不意外，毕竟金光瑶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章小夏神情僵冷，她无法聚焦的瞳孔慌乱转动，脑海里再次回忆起不夜天时那些傀儡古怪的纷纷只向盛乾攻击。

她早就觉得奇怪，可是……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她，金光瑶也能用乐声去操控，不是只有魏无羡能做到，不是他……

而随后，蓝忘机望着她，道:“当年米米身份被各大世家得知，就是从金氏散播的，而在乱葬岗外布置陷阱捉拿米米的人，使他深受重伤险些没命的人是苏涉。”

“不是，不是这样的夏夏，你别听他们胡言乱语，我没有！”金光瑶彻底慌了，他一把抓住她被绑的双手，急切的神情中充满害怕失去的紧张。

魏无羡满脸狠厉，眸底翻腾着强烈的隐忍，他暗暗挣着绳子，等到时机一到，他必要将金光瑶碎尸万段。

感受到手腕上的冰凉触感，章小夏泛红的瞳孔准确盯着眼前的那双眼睛，眼神阴冷如枯井，毫无血色的面容下透着诡谲的敏锐。

她极其平淡的声音:“金光瑶，我是做了什么你何至于要这么报复我？”

金光瑶瞳孔一紧，几秒后，他疯癫的情绪怪异的平和起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那他又何必再隐瞒下去。

金光瑶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既接下了我的情意，为何不好好相待去随手丢给一个妖？说到底，你也嫌弃我娼妓之子的身份，看不起我。”他淡淡道。

“我何曾……”章小夏听闻一顿，随即她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因为这个，要杀米米？”

金光瑶没有说话，但依神情来看，的确如此。

“那盛乾呢？”

“不夜天时，那个人要带你离开过隐姓蔽日的日子，他凭什么，简直找死。”金光瑶面露阴毒，黑曜般的双瞳在烛火下散着瘆人的幽光。

章小夏下颌一紧，她忍无可忍猛地运起炽炎功，手心冒出蓝色火焰将绳子燃断，并迅速朝他打去。

金光瑶一个飞转躲去。

而苏涉见状，提剑就要向她袭去，那一霎那，这缄默的几人立即挣断绳子，而蓝忘机提起避尘狠狠一挥。

幸好苏涉眼疾手快，不然他这只胳膊就断了。

“无论如何，你都要随我一起远渡东瀛，船房都已经准备好了！”金光瑶偏执的瞪着她吼道。

在他再度要靠近章小夏时，一阵尖锐的笛声响起，观音庙里阴气重重，莫名出现一种森然的鬼气。

众人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魏无羡微微翘起嘴，用嘴吹着带有旋律的哨声，其效果居然与用陈情吹笛的程度一样令人惊悚。

金光瑶听见这个声音，瞳孔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目视殿外，不知看到了什么，面部控制不住在抽动着而神情也变得恐惧。

就和当年的温晁一模一样。

而章小夏额头凸起青筋，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这个声音的压迫感让胸口处的那颗妖丹动荡不安，有种要穿透身体逃出的感觉。

突然，金光瑶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摔在地上，挣扎不安着嘶吼起来，嗓音尖锐又带着哭声的绝望，“呃啊啊啊啊啊！”

他的双臂艰难支撑着身体，衣袖狠狠向后挥去时，猛地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浸染在金黄色的衣襟上。

一抹身影嗖地，“魏婴，停下！”蓝忘机快步走到章小夏身旁，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他朝着对面的魏无羡厉声阻止。

魏无羡目视前方，见章小夏面色惨白如纸，立马慌了，他停下哨声着急跑过去，“夏夏怎么了？”

而重创之后，金光瑶又似乎清醒过来，他踉跄着起身，幽幽走到魏无羡身前，沾满血腥的唇动了动，“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即便这半块阴虎符是薛洋复原的，即便你没有陈情，你也能操纵的了。”

在他又靠近一步之时，蓝曦臣催动灵力抽出佩剑朔月，一剑抵在金光瑶的脖颈上。

金光瑶停下脚步，目光放在蓝忘机怀里的女人脸上，唇角微不可察动了下，“魏公子既然那么喜欢共情，何不也在夏夏身上试试呢，这样你就能知道，因为你们，如何开始她痛苦的一生。”

“你是不是以为，她的恨只是因为死了一个盛乾和一个妖吧？”金光瑶的目光放在在场的江澄、蓝忘机、还有魏无羡脸上，“不要以为揭穿当年的事，你们就能孑然一身了，你们和我一样，都难逃干系！”

魏无羡拧着眉，他有些不明白此话什么意思。

闻言的几人中，蓝忘机眸底微动，他低头深深注视怀里的女人，胸口止不住的艰涩与如蚂蚁噬骨的悔意。

而江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章小夏痛意逐渐缓解，她低喘着气按着身后的胸膛推开。上前走了几步，来到金光瑶的身前。

伸出手在他腰带上摸索，果然有东西，摸起来手感像个石头一样，应该就是阴虎符了。

她扔给身后的魏无羡，“收好。”

魏无羡一脸奇怪，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僵在原地的的蓝忘机，收回视线后也来到金光瑶身前，将他缠在要将的软剑取下来，以防万一。

没了武器，唯一的手下苏涉也伤了右手，现如今，已经成了手下败将没了退路。

金光瑶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章小夏，思绪回到了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仗义执言替自己怼辉那些辱他之人，不净世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也不想闹成现在这副仇恨的关系，可是，众多虚伪的感情中，独独只有这一份真心也不被在意，他真的好恨。

金光瑶万念俱灰，所有人都挺狠自己，他只能对着向来心软的蓝曦臣双膝下跪，泪落了一滴又一滴，满心满眼恳求道:“二哥，今夜过后我就要远渡东瀛，此生都不会再回来，我求你，就放我这一回生路。”

蓝曦臣并未作态，沉声:“我问你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好。”

“第一件，你明知道秦愫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何还继续成婚？”

金光瑶泪眼婆娑，声嘶力竭:“二哥，我的婚事难道就真的是我说一句不娶就能不娶的吗？我若中途悔婚，金光善与秦苍业如何会放过我，这你可想过啊！”

“当年秦夫人偷偷跑来告诉我真相，你可知我是什么感觉？”他指向电闪雷鸣的夜空，痛吼:“就算一道天雷劈下来劈中我，也不会更可怕！”

这番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观音庙里充斥着这位金宗主的痛不欲生，烛火与雷电闪过他满是泪痕与青筋的容貌，所有人的脸上只剩下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