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总是对人笑脸相迎,却未必能得到一分好脸色,而金子轩不可一世,却人人对他趋之若鹜?”
“为什么生日都是在同一天,金光善却可以在给一个儿子大办宴席庆生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他手下的人把另一个儿子从金麟台上踹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金光瑶面部狰狞,满脸憋红,不甘又怨恨的在这观音庙里痛吼。
众人望着他,紧紧皱眉。
“无论之前金光善让我做什么手段肮脏下流的事我都可以无怨无悔乖乖服从,可你们知道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逐渐,金光瑶脸颊上的泪像流水一般,他擦了又擦可依旧湿润。
他声音很轻,却能穿透庙外的雨声,“不是永远抵不上金子轩的一根头发,或是他接回了莫玄羽,也不是后来他想尽办法架空我,而是……”
“而是,某次他又出去花天酒地的时候对身旁婢女吐露的心里话,原来他只因麻烦和怕被纠缠就不肯替我母亲赎身,说起我时……”金光瑶跪下的双膝起身,他站在蓝曦臣面前,通红的眼睛望着他,脸上悲哀地笑了,“而我这个儿子,就值得四个字,哈,不提了。”
他疯癫大笑,震耳欲聋。
蓝曦臣不忍别过脸,连直视都艰难,他沉声道:“现在说这话还有何用。”
金光瑶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他仰着脸,喟叹一声,“是没有用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没有用了。”
佩剑还抵在他颈侧,剑尖的寒气让他整个身体都在发寒,金光瑶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碎玻璃似的碴子,扎得人耳朵发疼,“没办法,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让人垂怜。”
可话音刚落,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之时,金光瑶扯出藏于衣袖里的银线,狠辣无误地拉住金凌,将银线勒住他滑嫩的脖颈。
猝不及防,他们下意识伸出手可根本来不及阻止。
“金光瑶,你这又是何必呢,束手就擒别再折腾了。”魏无羡头疼得要死,心里隐隐有些不妙,他紧张地握住身旁人的手腕。
章小夏眉头微动,低着脸看向右侧:“他挟持了谁?”
魏无羡:“金凌。”
而苏涉见状,立即再次出手协助金光瑶,可江澄眼疾手快一把将佩剑对指着他,警告的眼睛狠厉瞪着。
那二人的窃窃私语,引来金光瑶不悦,他冷着脸,“夏夏,说好的一起去东瀛,你不会要反悔吧。”
魏无羡手中动作用力,他看了眼她,沉声:“别去,他不会伤害金凌的。”
“章小夏!”
金光瑶怒了,他咬着牙喊着她的全名,脸上肌肉因为表情扭曲而在抽动。
即便双眼已盲,可章小夏能想象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耳边传来金凌的痛呼声,他的脖颈被勒成一条血线,脸被吓得惨白。
章小夏面无表情,她动了动唇,“魏无羡,放手。”
魏无羡表情顿变,“夏夏……”
她直接从他手掌中拽开自己的手,径直往金光瑶方向走去,金光瑶一见,喜不自禁。
金光瑶一手勒着金凌,另外空着的手抬起覆上她的半边脸颊上,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温度,眼神里的狠辣变得温柔起来。
卑鄙,下流!!
只能注视着的魏无羡与江澄在心里狠狠咒骂。
章小夏蹙眉忍受着别人的亲密触碰,她握紧的拳头在腰后悄悄展开来,等来到金光瑶身侧时,眸色微变。
她已经暗暗运起内力,正要偷袭一手救回金凌的一刹那,有人抢先她一步。
蓝忘机快准狠地举起避尘,斩断那根银丝,并狠狠挥下,“啊啊啊啊啊啊!!!”
“宗主!”
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掉在地上,是那只刚刚碰过章小夏的右手。
金光瑶痛到扭曲的脸上冷汗淋漓,而砍下他右手的男人,此时面色冷若寒霜的盯着他,眸底是还依旧的杀意。
众人惊愕的神情望向蓝忘机,棱角分明的侧脸呈现出冷白色泽,被罩上血一样的烛火余晖时,像极了无瑕白玉被血光浸染,平添几分狠戾。
而那黑沉沉的瞳孔里满含阴翳,犹如深不见底的寒冷幽潭。见蓝忘机这副神情,他们不可思议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种名为陌生的情绪。
章小夏不明所以,她皱着眉:“金凌?”
而被这一幕震惊到的金凌听见她的呼唤,吓飞的魂立刻回来,他连忙来到她身边,“我……我在。”
“你没事吧?”
金凌咽口水,“嗯,死不了。”
“忘机,你……你何必砍下他右臂。”蓝曦臣终究还是念旧情,见金光瑶这副模样,心里也莫名难受。
蓝忘机默不作声,冷漠至极。
“你……”蓝曦臣责备的话已经到了嗓子口,但,也只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苏涉见宗主痛得几欲昏迷,他面露凶狠,拿起地上的佩剑冲向一人并大吼:“蓝忘机,你去死吧!”
离得最近的江澄,一声冷笑,手中佩剑利落一甩,剑身狠狠穿透苏涉的胸膛,血染红了他金白的衣衫。
他瞪大眼睛,直直向后倒下,表情死不瞑目。
金光瑶艰难地伸出手,一脸痛心,“悯善……”
……
闹剧结束,观音庙内,烛火摇曳,光线昏晦,空气中弥漫着尘埃、血腥与香灰混合的压抑气息,各处角落都充斥着铁锈味的死寂。
在他们歇息片刻时,蓝曦臣默默来到金光瑶身前,为他血流不止的断臂口上撒药。
聂怀桑一直待在那口放着她大哥的棺木那,剩下三人皆围在章小夏身边,虽都不开口。
年龄最小的金凌一脸憋屈,明明他也受伤了好不,怎么没一个人关心自己,连舅舅也是,眼睛都要长到那个女人脸上了。
他摸了一下脖颈,痛得龇牙咧嘴,这下更想哭了。
随后
魏无羡来到聂怀桑身后,他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让逝者安息吧。”
聂怀桑摸了一把湿润的脸,他起站起来,转身时立即换成一副笑脸,“好,那就劳烦魏兄了。”
“嗯。”
聂怀桑不愿看到这一幕,就回到他们那边,老实歇息。
魏无羡走到棺木前,只见里面除了尸体外莫名多了一件物品,那是赤锋尊的佩刀,霸下。
他闪过意外。
不过并未好奇去问,魏无羡将复原的阴虎符也放入尸体旁,施法将掀开的棺材盖重新盖了上去,并设下红色符咒。
骤然,就在此时,一直缩在角落、看似怯懦无措的聂怀桑,突然双目圆睁,脸色煞白,他的一道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那平日里温和甚至有些结巴的声音,此刻尖锐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惊恐:“曦臣哥,小心背后!”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炸响,划破了庙内的凝滞。
蓝曦臣心下一凛,眉眼瞬间锋利无比,多年的剑道本能让他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他手腕急转,避尘剑寒光骤现,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猛然向身后刺去。
剑风凌厉,直逼那身后之人。
“呃哈!”金光瑶原本就勉强坐起的身子直接撞在身后靠着的冰冷的石柱上,他难以置信的同时,眼中布满血丝,嘴角却勾起一抹扭曲而凄厉的笑。
所有人一惊,下意识握紧手中佩剑看向金光瑶,可看到的却是金光瑶身上插着泽芜君的佩剑。
魏无羡立马跑回去,看到这场景,“怎么回事?”
一直装疯卖傻的聂怀桑,也收了那副怯懦模样,正用扇子挡着半张脸,眼底藏着所有人看不懂的冷。
他道:“我刚刚看见金宗主把手伸到背后,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对泽芜君出手,就下意识喊出声。”
听着聂怀桑的这番话,金光瑶浑身没了一丝力气,他放下捂伤口的手,掌心的血蹭在衣摆上,像溅上去的红墨。
他咬牙低吼:“好一个一问三不知,聂怀桑你可真是不错呀!我居然是这样栽在你的手上!”
而后,他扶着石柱艰难要站起来,蓝曦臣拿着剑还在插入他的身体警告,“别动。”
可金光瑶不为所动,忍着巨大的痛楚一点一点站起来。
“我说了让你别动!”蓝曦臣的剑又刺入几分。
魏无羡也一脸戒备,他将章小夏拉到自己身后。而江澄也下意识则护住金凌。
金光瑶握着那把剑,自己一寸一寸的再次穿进身体,他望着眼前的蓝曦臣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庙宇中回荡,字字诛心:“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声音嘶哑破碎,像是要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恨、不甘与疯狂尽数倾泻而出来。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不仅刺向在场的众人,更像是刺向他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他喊出这句话时,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算计与伪装,只剩下彻底的疯狂和一种破罐破摔的悲凉。
他哭红了脸,胸膛源源不断的流出血,眼睛猩红无比,“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与此同时,那口停放着聂明玦尸身的黑木棺材,此刻突然发出沉闷的巨响,棺盖剧烈震颤,仿佛有一头洪荒巨兽即将破棺而出。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棺盖被一股巨力掀飞。
棺材里不断冒出黑气来,在空中乱窜。
瓦片簌簌掉落,灰尘弥漫,整座观音庙都在剧烈摇晃,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江澄急色:“这里快塌了,快走!”
他们纷纷往外跑。
混乱之中,金光瑶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那个身影,随即,眼眸瞬变,眼睛死死盯住蓝曦臣。
他眼中疯狂未退,却又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怨恨。他猛地冲上前,不顾蓝曦臣的戒备与抗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双手冰凉而颤抖,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仿佛要将蓝曦臣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二哥,你陪我一块儿死吧。”
而蓝曦臣举着手迟迟没有落下的掌术,他心中五味杂陈,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温文尔雅、如今却满身罪孽的人,眼中满是痛心与失望。
可多年的情谊与如今的血海深仇在他心中交织,让他痛苦不堪。他知道金光瑶罪无可赦,可面对这双熟悉眼睛他终究无法狠下心肠。
头顶的横梁发出一声巨响,带着灰扑扑的的木屑,不出几秒就要朝着二人狠狠砸下去。
蓝曦臣看着他,一眼又一眼,最后居然紧闭双眼,放下手
蓝曦臣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他以为这段孽缘,终将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幕的时候。
然而,就在横梁即将砸中他们的瞬间,金光瑶却猛地松开了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蓝曦臣向外推去!
这一推突如其来,力道之大让蓝曦臣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堪堪避开了坠落的横梁。
蓝忘机眼疾手快扶住他,不管其他,直接带着蓝曦臣往外跑。
而金光瑶自己,却被横梁狠狠砸中,重重摔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在所有人成功逃出后,观音庙塌成一片废墟。
他们站在殿外。
这一切,都随着这场崩塌,彻底结束了。那些掺杂着欺骗、利用、愧疚与一丝真情的复杂情谊,最终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惋惜,弥漫在摇摇欲坠的观音庙中。
而在章小夏打算离去回中都之时,背后忽然一道身影闪过,那人一记手掌打在自己脖颈旁,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被晕了过去。
身后,魏无羡稳稳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