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合作愉快

突然听到天龙的传讯，叫青龙去「太阳」上见他。

青龙打开走廊深处的那扇门，看见天龙静静伫立在黄白色土地的尽头，衣袂翻飞，面色平淡地注视着自己。

  久久无言。

还是青龙先受不了这寂静得让人无所适从的氛围，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么着急叫我来就是为了证明你一觉醒来变成哑巴了？没有话说就别浪费我时间。”

“青龙，我要走了。”

青龙一顿，转而嘴角带上讥讽的笑。

“还在做去往「新世界」的春秋大梦？我早就告诉过你，一切的根本是那些如同牲口般的「人」，时间会证明一切。”

“青龙，日复一日的沉睡使我的动作变得迟缓，思维混乱。看似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实则在梦境中也不得安宁。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如果你终于要了结自己那可真是普天同庆。但我没有陪你共赴黄泉的癖好，「双生花」还没有……”

“「双生花」已经解开了。青龙，恭喜你，你自由了。”

青龙一愣，「跃迁」至距离天龙一米的位置，眼尾发红，身子似是因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只能从嗓子眼艰难挤出质问的音节。

“你在开什么玩笑？为了杀死你我苦苦寻求了多少年解开「双生花」的方法，现在你告诉我只是做一场为期十天的美梦就解决了？天龙，我告诉你，我早就迫不及待要杀你了，是你亲手把刀递到我手上的。”

天边乌云翻涌，平静的表象下蕴藏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惊雷」。

“天龙，只有我能亲手杀了你，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天龙没说话，只是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轻轻张开双臂任由狂风掠过衣角，身子自然向后倒去。青龙拧眉，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快步上前要拉住天龙。

慢了一步。青龙的手指扯下一粒红色的扣子，目送天龙从太阳坠落。青龙的心脏处仿佛崩裂了一根血管，汩汩鲜血争先恐后涌出，刺激青龙的神经，痛觉蔓延至四肢百骸。是「双生花」解开了吧。这种一半灵魂被强硬地从体内撕扯开的感觉不能有第二种可能。

  “装什么？谁不知道你有「滞空」，摔死这种拙劣的戏码连蝼蚁都骗不过。”

虽说早就有了天龙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准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灵闻」听清天龙坠落时的每一个细节。散落的长发在风中飘舞，衣摆纷飞产生的衣料细细摩擦声，躯体下坠时凌厉的破空响……直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尖厉的叫声回荡在脑海。青龙终于坐不住了。

“够了，这场戏到此为止。”

青龙「跃迁」到地面，意料之外地看见天龙血肉模糊的尸体，大脑一瞬间空白，呆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从太阳上坠落别想有全尸，白色的骨头和脑浆，红色的鲜血和肉混在一起，染红了衣襟。一滩烂肉里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像一条条寄生虫在血肉里吮吸着寻欢作乐。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在眼眶里镶嵌不稳，好像随时会滚落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四肢躯干已经摔得七零八落，裸露出连着筋脉的根根白骨。死的不能再死了。

青龙回过神来，赶走了周围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参与者，安安静静地坐在天龙的尸体旁边。太丑了，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青龙呆呆地看着，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毫无痛觉，命运的纠缠刹那斩断时，原来连痛楚都后知后觉。

几十年黄粱一梦，已经记不清从何时起，青龙的每日任务就变成了杀死天龙。这太困难了，为此努力了几十年仍然没有结果。等到机会像神明恩典一样降临在眼前时，被折磨的身心俱疲的人只能坚信这是邪神诱惑的陷阱。如果胜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时间洪流中不计其数的付出只能成为野史里无足轻重的玩笑。

如果命运纠葛这么简单就能被破解，那青龙千百年的努力此刻都成了笑话。

“天龙……你演了好大一出戏，你死不了的，你的命得留着我来杀。我们太了解彼此了，自杀是只有懦夫才会做出的行为，别让我看不起你。”

了无生气的血肉不会给他任何反应。从太阳坠落不会有人能活下来。青龙只是不愿相信，从宇宙蛮荒到世界毁灭，一直与他命运纠缠的讨人厌的家伙竟然溃逃。他手中除了一粒扣子，竟然什么都握不住。

青龙只是站在尸体旁，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又好像是在等一个回不来的人。空中的乌云久久盘旋未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鲜血融在雨中，蔓延到青龙鞋底。

终焉之地许久没下雨了。

青龙俊秀的面庞被雨水打湿，面色沉静叫人辨不出喜怒。狂风骤雨中分不清青龙的脸上是雨水亦或是泪水。是大仇得报的泪，亦或是灵魂撕裂痛苦的泪。

骄傲如青龙只能在倾盆暴雨的掩饰下暴露自己的狼狈，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知道，那日终焉之地的土地上落下的是雨水还是青龙的眼泪。

光线照不到的转角，一个红衣身影悄然离开。他望向另外一位穿着得体西装的羊头人，微微颔首，嘴唇轻启。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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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不变的誓言深植于谎言的土壤。

青龙啊，往后腐朽中独你一人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