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的声音，没有通过空气，而是化作一道冰冷的数据流，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抓到你了，小老鼠。”
广场上数千名幸存者依旧沉浸在神迹的狂热之中，他们的欢呼和膜拜，成了此刻最危险的背景音。
暴露了！
在对方锁定自己的瞬间，陆离的伪装数据就像是被高强度聚光灯照射的冰块，开始剧烈地蒸发。
但他没有半分慌乱。
逃？往哪逃？整个广场都被狂信徒包围，任何异动都会让他成为靶子。
硬拼？更是找死。
电光石火之间，陆离的意识已经沉入后台，GM控制台上的指令被他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敲下。
【指令：/clone】
【目标：自身伪装数据（黑曜石方块）】
【参数：数量=20，范围=广场边缘，状态=随机闪烁】
【执行！】
几乎是指令完成的同一时刻，露台上的伊拉莉眉头微蹙。
在她特殊的感知中，刚刚那个被她锁定的“老鼠”，那股微弱却又让她极度不舒服的数据窥探感，忽然一分为二十，瞬间散布在广场四周的阴影里。
每一个信号都一模一样，每一个都在快速地移动和闪烁，干扰着她的追踪。
“雕虫小技。”
伊拉莉脸上悲天悯人的微笑不变，但一股无形的精神威压，以她为中心，朝着整个广场横扫而去。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迟滞，已经足够了。
陆离在释放出诱饵的瞬间，便解除了自身的伪装，身体重新恢复成血肉之躯。
他没有选择逃离，反而像一个真正的幸存者那样，混入了狂热的人群边缘，弯下腰，做出一个虔诚的跪拜姿势，完美地融入了这片人海。
他的气息，他的动作，都和周围的信徒别无二致。
伊拉莉的精神扫描掠过他所在的区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最终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四散奔逃的“数据幻影”上，抬起手，轻轻一握。
“净化。”
散布在广场各处的阴影里，那二十个由陆离制造的虚假信号，瞬间湮灭。
做完这一切，伊拉莉重新转向她的信徒们，继续着她的演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陆离，则趁着人群的掩护，缓缓地、一步步地，退出了广场，消失在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深处。
……
地下室。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赤鸢再也坐不住了，她一把抓起身边的赤焰之刃，起身就要往外走。
“赤鸢！”爱丽克丝拉住了她，“再等等！相信陆离！”
“等？等到他被那帮疯子挂在墙头当风干肉吗！”赤鸢甩开她的手，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
方师傅也是一脸凝重，不停地来回踱步。
只有史蒂夫还算镇定，他正在检查自己的工具，确保石斧的斧刃足够锋利。
就在这时，地下室入口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你还知道回来？”赤鸢看到陆离，心头一松，但嘴上却毫不客气，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做成花肥了！”
陆离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径直走到众人中间，脸色严肃。
“我们都错了。”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
“这里不是什么狗屁圣城，也不是幸存者营地。”陆离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里是一个养殖场。”
“养殖场？”史蒂夫不解地问。
“对。”陆离点了点头，“一个为某个更恐怖的存在，提供‘食物’的养殖场。”
他将自己在圣殿前的所见所闻，以及通过GM权限强行解析出的信息，全盘托出。
从那个叫伊拉莉的女人只是一个“数据信标”，到她背后那个名为“NULL”的恐怖存在。
“NULL……黑暗君主……”方师傅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笔记“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旧世界的传说里，那是仅次于HIM大人的恐怖魔王……他的身体由虚无构成，是……是HIM大人恶念的化身……”
“所以，那个叫伊拉莉的女人，是黑暗君主的信徒？”爱丽克丝的分析能力让她迅速抓住了重点。
“她连信徒都算不上。”陆离摇头，
“她更像一个工具，一个终端。黑暗君主给了她一点点修改现实数据的权限，让她在这里扮演‘神’，建立秩序。”
“那……那些贡献点……”爱丽克丝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贡献点，就是每个人被榨取的生命数据。”陆离给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答案，
“每一次完成任务获得贡献点，你们的生命本源数据就会被那个终端抽取一丝，上传给黑暗君主。而那些贡献点清零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
“他们没有死。”
“什么？”众人一愣。
“他们被送上了祭坛。”陆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重，
“他们的整个存在，包括记忆、情感、身体……所有的数据，都会被当做最高等的祭品，一次性地‘献祭’给黑暗君主。以此，来换取这个‘乱码之地’的短暂稳定，和伊拉莉维持统治的力量。”
整个地下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不是庇护所。
这里是屠宰场。
而所谓的“净化”，就是最彻底的、连灵魂都不会剩下的吞噬。
“岂有此理！”方师傅气得浑身颤抖，这位一向温和的老者，此刻脸上满是怒火，
“将人命当做……当做柴薪！这是魔鬼行径！”
史蒂夫和爱丽克丝的脸上写满了义愤。
他们是创造者，是冒险家，他们热爱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无法容忍有人以如此邪恶的方式，将生命当做交易的筹码。
“这帮畜生！”
轰！
一股灼热的气浪爆开，赤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赤焰之刃瞬间出鞘，剑身上燃起熊熊烈焰。
“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把那个女人的头砍下来！拆了那座狗屁圣殿！”
她转身就要冲出去。
“站住！”陆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拽了回来。
“放手！”赤鸢回头，怒视着他。
“然后呢？”陆离直视着她的眼睛，
“然后让那几千个被彻底洗脑的幸存者，把我们当成毁灭他们家园的恶魔，用人海战术把我们活活淹死在这里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们继续把人当牲口宰吗！”
“当然不。”陆离松开手，表情冷静得可怕，
“要杀她，就要先杀了她头顶上那个虚假的‘神’。”
他看向众人。
“我们不能硬闯。必须先让所有人看清楚真相。当着所有信徒的面，揭穿伊拉莉的真面目，让她从神坛上摔下来！到那时，不用我们动手，愤怒的人群会亲手撕碎她。”
陆离的计划清晰而致命。
“我要潜入圣殿，找到那个所谓的献祭法阵。在下一次献祭仪式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切断她和黑暗君主之间的联系。”
“可是，下一次仪式是什么时候？”爱丽克丝提出了关键问题。
“交给我。”她坐到角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微型的数据终端，开始尝试入侵诺顿城的内部网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地下室里只有爱丽克丝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
忽然，她停下了动作。
“找到了……”爱丽克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规模最大的一场‘净化献祭’……就在今晚。”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如此紧迫。
“而且……”爱丽克丝滑动着屏幕上的信息，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这次被献祭的名单上，有个人我们‘认识’。”
她抬起头。
“是白天那个执法队队长。他因为办事不力，被伊拉莉清空了所有贡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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