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亦生已有两日不理长晟了。
长晟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要是在军营,什么兵能在他面前这忙放肆。只是房里闹脾气的是千娇百宠的小世子。
说起来,还要怪那枚玉佩。
因为他将玉佩弄丢了。他初时不喜娇生惯养的小世子,那玉佩又是宋观的孽缘,长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随手甩在军帐里。回到卞城,才察觉玉佩不见了。
前些时候玉佩的主人突然朝他要,眼看着眉头就要皱起来了。
长晟忙说,“自然还在我这里。”他依稀记得莲纹的模样,离开之前找人仿制一个不是难事。
小世子的眉头却没有松开,“是吗?”他拿出了宋观交于自己的荷包,倒出来两半玉佩。
刚撒的谎被当场戳穿,长晟手足无措时,闻亦生将荷包连着玉佩扔到他怀里,气鼓鼓地走了。
最后连甜汤也没有喝。
“东大街的肉饼,父亲说你最爱吃,尝尝吧。”长晟扒在门上,试图看清房里闻亦生的身影。
只是房里依旧没有动静。
长晟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模样闻亦生都看在眼里,觉得有趣。
6542将他笑靥如花的难得时刻拍下来,“宿主为什么不应一声?”
“谁叫他弄坏了我的东西,刚开始对我还那么差。”他可没忘了自己亲手搓的几大盆衣裳。
宿主情绪曲线只对系统开放,6542记下此刻陡然下降的线条数据,聪明地没有多问。
有些话,闻亦生没有说出口。
有些陌生情绪盘踞在胸口,是关于长晟的。风光霁月的少年将军,憨厚老实到没有花花肠子,只念着将士、侯府,还有他这个弟弟。
他本该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只是因为自己这个外来者,一切都搞砸了。他居然还可耻地对长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和原主残留数据融合之后,属于世子的道德枷锁也落在了闻亦生的身上,将不该有的心思紧紧束缚。
任务目标是宋观。
他不停默念,试图将偏离的轨道改正。
离京的日子近了,长晟也没捞到几句和世子说话的机会。
出城那日,闻亦生在人群里看见了宋观。长身玉立,隐在人群中。几日不见,他竟全好了。
冷眼旁观,漠然置之。
哪怕和自己对上了眼,也分毫不改。
这才是宋观的真面目。
寒意乍起,他撩开轿帘,“快回侯府!”侯爷命长晟将他先送出去,他迷迷糊糊上了轿子,如今才发现这出行的车队里根本没有长晟。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掉头回去。
马夫却充耳不闻,冷漠地挥着鞭子,竟还加速朝城外郊区驶去。
闻亦生试图夺取控制权,谁知那人却铁臂一般难以撼动分毫。
“别怕,我在。”涌动电流随着6542的声音显露出人形模样,稳稳托住闻亦生高悬的心。
靠近侯府,系统的自动提醒开启。
“BOSS靠近,请宿主注意。”
“任务目标靠近,请宿主注意。”
侯府的仆人遣散大半,但不应该如此安静。却也给闻亦生翻进后宅行了方便。
侯府后宅。
少年将军一杆银枪,银袍染血,被层层包围困在庭中。鹰眸环顾,最后落在对面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宋观,卞城之内围猎官员,死罪。”长晟枪指对方,厌恶神情再不掩饰。平常因为小世子,长晟再讨厌他都要装上几分。
被银枪直指的宋晟眸色淡淡,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拂过袖子上沾染的浮尘,“长晟,你早就该死。苟活许久,还不知足吗?”望着被围攻的长晟,语气怜悯又嫌恶。
大漠遭袭的险境,竟没有要了他的命。宋观错失良机,回京后又迟迟不下手,他摇头暗叹,自己真是心软。
长晟胸中血气翻涌,踩起利剑掷出,“叛逆之徒才该死!”擒贼先擒王,杀了宋观,剩下的人他自有办法对付。
谁知看着病弱的宋观足踏剑尖腾空而起,一脚踢开,力度之大,入石三分。
长晟见他安然站定,轻松自若,面上讥讽尽显,“也不知道在装什么,他可不在这里。”想起小世子还被这幅病弱样子欺骗,拐弯抹角地问他可知情的心疼模样,就气得胸口疼。
宋观阴鸷目光落在站定的长晟身上,分明身处弱势却依旧意气风发,他最讨厌的就是对方这幅样子。不过是个被收养的莽夫,在侯府当个仆从就是恩赐,却好命得了赏识,在他这个皇子面前也不落下风,还时刻缠在那个人的身边。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告诉我信的下落,留你不死。”
长晟忍不住嗤笑,“我看起来像傻子?还是说你是傻子。”
宋观忍无可忍,不再言语,挥手让手下全上。
长晟这个犟种,死不足惜。他居然还念着几年的同僚之谊想要留他全尸。
众人齐上,长晟敛眉,横枪抵御,只是袍上红痕愈多。世子与侯爷已出城外,他若身死于此,亦了无牵挂。只是又想起军营之内奋力行医的娇憨模样,若止步于此,又有些不甘。因而,抗敌愈猛。
“哥!”许是思念过度,长晟恍惚听见了那人清脆急切的喊声。直到一个扛着盾的灵活身影闪到眼前,他才确定那便是小世子。他欲上前,却被缠斗得无法动身。
本在人群之中的宋观急切站出,对逐渐围困闻亦生的人下令,“不准伤他!散开!”他分明派了人时刻盯着,一无所知的闻亦生怎么会折返回来。
无人阻拦,闻亦生很快溜到了长晟身边,手中的盾依旧举着,站在长晟身前,警惕地环顾四周,落在面色阴沉的宋观身上,错愕神情中夹杂一抹痛色。
长晟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
蓬松黑发略显凌乱,几根枯草夹杂其间,像是刚钻过狗洞。小世子将他护在身后,扭过头来,白生生的脸上灰扑扑的,临走前长晟为他精挑细选的锦袍也新添几道破口,活像是被丢进煤堆又捞起来的可怜包。
这可怜包对险境丝毫不觉,左手持盾,右手拿剑,不善兵器的掌心磨得通红,拿盾的手已有些颤抖,却依旧转过身来,清凌凌的眼满是坚定,还在安抚他。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