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血液顺着伤口流出,生机正在缓慢逝去,宋观已没有力气回答这个盘踞在脑海中久久不散的问题。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了千万遍,所有的闻亦生,最后都会问他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所有的外来者。他们神情或激动,或渴求,甚至贪婪,是宋观最熟悉的面容——内里却千差万别。
他与子衍,相识于太学,性情相同。因为宋观的母亲是蛮族,他从出生下来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终其一生也只是个个闲散王爷,遇见子衍之后,他倒有些庆幸自己不受宠,那样就不用顾忌太多。
宋观某天醒来,却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他根本不想离开太学,却和撞了邪一般自请戍边。清醒过来,他已经身着甲胄在闻家军的大营里。
他急忙想要回去,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也写不下。
宋观就这样被迫一言不发离开了小世子。
得知子衍不远万里来到大营,宋观策马大漠,捡到了无垠黄沙中昏死过去的小世子。幸而经过诊治后,闻亦生渐渐好转。
宋观万般期待地在一旁盯着他睁开眼,却发现这不是他的子衍。
在大漠第一次捡到小世子的是自己,然而世子醒后却对长晟百般殷勤,他因为爱人的转变而痛苦震惊。
他曾尝试偷袭长晟,也曾试过绑架世子。于是渐行渐远,于是利刃相向。
命运将两人推进截然不同的陷阱。
宋观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谬之处时,是他在目睹子衍死后悲痛万分,睁眼却又回到太学的茶室中。他疯了一般推门出去,果然看见玉兰树下喝茶的小世子。像是被迫尝了什么苦东西,小世子的眉头皱作一团,小心翼翼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将那口茶水吐出,眉心才舒展开来。
他藏在墙后贪婪地盯着那张略显稚嫩的白皙面庞,呼吸声兴奋粗重到掩藏不住。
这是宋观和小世子的初见——世界线重启,他们又回到了起点。只是无限轮回的荒谬依旧存在,他在重蹈覆辙的死亡之间试错,想将一切拉回正轨。但他在茶室醒了一次又一次。
他曾黄袍加身,也曾阶下为囚。却始终无法重获挚爱,独自人间徘徊。
他想,如果用上情蛊,让子衍所爱的依旧是自己,是不是他还能够和子衍相伴一生呢?
宋观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情蛊不起效了,或许这一世的“长晟”找到了唯一的“闻亦生”,比他幸运太多。
耳边声音逐渐褪去,黑暗如洪水涌来,睁眼时已不见郊外小楼,浓郁茶香从四面八方汇聚,压人心魄。他精疲力尽地躺在软垫上,失神地望向紧闭的门窗。
这场他独自承受的骗局,再也不要由他开场了。或许他不去叨扰,子衍自在做他的逍遥世子。
可门却从外面打开,将光亮一同带进来的人怯生生地询问,“不知此间有人,打扰了。在下是新入太学的侯府世子,请问阁下是?”
宋观痴痴地描绘他的眉眼,再次狂跳的心脏怎么也压抑不住,他几乎有瞬间落泪的冲动。却拼命咽下鼻间的酸意,“在下四皇子,宋观。”
谪仙一般的人物笑了,轻快的声音悦耳动听。宋观愣住了,不解地望向闻亦生。莫不是他太过失态,叫子衍瞧了笑话?他慌乱检查自身衣着,那人笑得更大声了。
“四殿下,在下有东西要送你。”
那人向他伸出手,定睛一瞧,掌心中躺着一枚莲纹玉佩,美中不知的事从中间断裂,仿佛被人大力毁坏。主人倒是巧心思,金镶玉的手法修复过后倒更好看些。
闻子衍看着呆若木鸡的宋观,轻轻将玉佩放置他的掌中随后将濡湿的眼贴在他的手心。“阿观,这次我送给你。”
莲纹玉佩,本是宋观亲手打磨准备送给小世子的定情信物。
宋观顷刻泣不成声,孤身一人的坚韧终于崩塌,将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搂住,痛哭一场。
当日太学其他学子都笃定,西间有女鬼的传闻是真的。只是这哭声,也忒像水牛哞哞了。
我的爱人,我这次终于等到你转身奔向我。
你与我,殊途同归。
#山山的话:第一个位面就要结束啦,新的征程即将开启,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