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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红妆不渡

红烛淌下的蜡泪在青铜烛台上积成血珀般的凝块。沈知意透过盖头下沿的缝隙,数着地砖上第九次移动的月光。十二对鎏金蟠螭灯将喜房照得亮如白昼,烛火却因门窗紧闭而不断摇曳,在她绣着金凤的裙摆上投下不安的光影。

"太子殿下到——"

宫人的唱报声未落,雕花门已被踹开。夜风卷着酒气灌进来,吹得案上合卺杯轻轻晃动。沈知意指尖一顿,第三枚金纽从凤冠暗扣中无声滑脱。

萧景珩挥退宫人的动作带着剑客般的狠厉,玄色锦靴踏过满地红枣桂圆,那些象征早生贵子的干果在他脚下发出细爆裂声。却在看见案上白玉杯时突然驻足,烛光映得他瞳孔骤缩。

"自己掀了。"

沈知意抬手掀开盖头的刹那,合卺杯在青上炸开的脆响惊飞了檐下夜栖的寒鸦。碎玉擦过她绯色裙角,划开一道细痕。

"孤心有所属。"萧景珩的声音比碎玉更冷,"你不过是父皇塞来的摆设。"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亮太子眼底蛛网般的血丝。沈知意将盖头叠成方正形状放在膝头,发间珠钗随动作轻晃,在拔步床的朱漆栏板上投下细碎光斑。

"巧了。"她指尖抚过裙上裂痕,"臣女要的也只是东宫主位的印鉴。"

窗外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挲声。萧景珩突然逼近,带着松墨混着烈酒的气息,手指钳住她下巴迫使抬头。这个角度能让藏在窗缝外的人看清新娘含泪的模样——沈知意却勾起唇角,露出个标准的宫式微笑。

"三年。"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待殿下登基那日,臣女自请废后。"

萧景珩松开手,从袖中甩出卷明黄绢帛。沈知意接住时触到他掌心薄茧,与传闻中养尊处优的储君截然不同。展开圣旨的瞬间,十二盏蟠螭灯突然同时暗了暗,照出"沈氏女温良敦厚"字迹旁新鲜的朱砂晕染。

"你以为孤会在意一个棋子的死活?"

"殿下可知沈氏女最擅长的不是绣花?"沈知意从枕下抽出早已拟好的契约,泥金纸在烛光下泛着幽蓝,"是算账。"

契约展开时,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拇指重重擦过她掌心某处,疼痛让沈知意险些捏碎藏在袖中的毒囊。太子目光落在她虎口几乎不可见的茧痕上,那是常年执笔批阅奏章才会留下的印记。

珠钗突然坠地。本该沉闷的撞击声却异常清脆,像某种机关触发的声响。萧景珩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月光正好照见一道仓皇退去的宫装身影。

"成交。"他甩开她的手,却在转身时踢到滚落的珍珠。那珠子一路滚到拔步床底,发出空腔般的回响。

沈知意摘下凤冠置于案上,十二串东珠垂帘与契约并排而列。烛光穿过珠帘,在文书落款处投下蜂窝状的光斑,照出"萧景珩"三字旁新鲜的墨迹晕染——与圣旨上的朱砂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萧景珩已走到门边,玄色婚服后摆沾着碎玉碾成的齑粉。他突然回身,看见沈知意正用银剪挑灭过半的喜烛。剪尖精准地卡在蜡泪凝结处,手法娴熟得像做过千百次。

最后一盏蟠螭灯熄灭时,月光突然照亮拔步床底——那里静静躺着半块摔碎的龙纹玉佩,与太子腰间所悬正好能拼成完整图案。沈知意弯腰捡起那半块玉佩时,银剪在烛台上磕出清脆的声响。萧景珩的婚服后摆扫过门槛,却突然被什么扯住——她不知何时将契约一角压在了门缝里。月光下,泥金纸上的幽蓝反光像毒蛇吐信。

"殿下漏了东西。"她指尖一弹,玉佩划过半空。萧景珩接住的瞬间,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像是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盏。沈知意倚着拔步床的雕花围栏,忽然轻笑:"原来东宫的欢茶要配三更梆子喝。"

萧景珩反手将玉佩拍在门框上,龙纹的断裂处正好卡进木雕牡丹的花蕊。他盯着她松散下来的发髻,那里本该簪着坠地的珠钗。"沈姑娘好算计。"月光把他影子拉得极长,一直延伸到沈知意脚边,"连孤的暗卫都成了你的更漏。"

她突然踩住那道影子,从袖中抖落一粒珍珠。珠子滚到太子脚边,表面沾着新鲜的胭脂——正是方才窗外宫人蹭在窗棂上的颜色。"彼此彼此。"沈知意吹熄最后一盏灯,"殿下不也在我凤冠里装了响铃?"萧景珩的指尖在门框上敲了三下,木雕牡丹的花蕊里突然弹出一根银针。沈知意侧身避开,发丝擦过针尖时带起细微的嗡鸣。"凤冠里的铃铛可没淬毒。"她反将银针钉入床柱,针尾还在颤动。

窗外传来第四声梆子响,比正常更漏慢了半拍。萧景珩突然扯下婚服外袍甩向烛台,布料掠过时带起的风让最后一缕残烟打了个旋儿。"沈姑娘连更夫都收买了?"

"是殿下的人太着急。"她弯腰拾起外袍,袖袋里掉出半截烧焦的密信,隐约可见"北疆急报"四字。萧景珩靴尖一碾,信纸化作齑粉混进了满地红枣屑里。

沈知意忽然用银剪挑起他腰间玉带钩:"这枚青玉螭纹钩,和户部侍郎上个月丢的那只真像。"玉钩在剪尖上转了个圈,映出窗外人影慌乱的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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