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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宣夜的剑穗上的鲛珠裂到第二日,他在剑匣底层发现了一缕银丝。
那是极细的丝线,缠在青玉剑坠的缝隙里,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鬼使神差地捻起银丝,指尖突然传来灼痛——无数画面如利刃刺入识海。
他看见姜芷予跪在漫天雪地里,用这缕银丝缠住他渗血的伤口。
她发间簪子歪斜,冻红的指尖笨拙地打结
姜芷予你且忍忍
记忆里的自己拂开她的手
久宣夜不必
她却固执地重新缠紧
姜芷予久宣夜
姜芷予你的命现在归我管
银丝突然勒进指腹,眼前场景化作上元夜的灯火。
姜芷予被挤在喧闹的人潮中,广袖下的银丝悄然缠住他的剑穗。
他佯装不知,却在卖糖人的摊子前驻足
久宣夜老板
久宣夜要狐狸模样的
她耳尖泛红地咬着糖画,糖汁沾在唇上像抹了胭脂。
夜风掀起她面纱时,他装作没看见那个狡黠的笑。
等到久宣夜回神时,雨就是在这时落下来的。
铜盆里的水映出他蹙眉的模样,水面却突然浮起细碎波纹。
久宣夜瞳孔骤缩,剑尖点破水面的刹那,他看见幻影中的自己正在院中舞剑
粉衣女子倚着山茶花丛旁轻笑,腰间银铃与剑鸣共振出奇异的韵律。
久宣夜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剑柄上不知何时缠满银丝,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雨滴砸在额角的旧疤上,突然勾起幻痛——
那夜妖火漫天,有人用银丝缠住他即将脱手的剑,发梢扫过他染血的下颌
姜芷予我的捉妖师可不能轻易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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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宣夜在暴雨中挥剑,剑气搅碎雨幕的瞬间,无数银丝从剑匣中迸发。
那些被斩断的记忆化作实体:
姜芷予替他挡箭时溅在剑穗上的血
上元节烟火下未说出口的告白
还有最后那晚...
久宣夜姜芷予——
久宣夜你是笨蛋吗?
久宣夜的剑插入青石板,裂缝中渗出银光。
久宣夜你总说我克制...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剑在鞘中震颤不休
久宣夜如今连记忆都要克制么?
久宣夜坐在雨幕里,看着指间缠绕的银丝汇成小狐狸形状,终于尝到唇间混着雨水的咸涩。
原来那些莫名的心悸,那些对着空茶杯出神的清晨,那些总想回头寻找谁的习惯——
都是被斩断的因果在灵魂里挣扎的余痛。
久宣夜将那段银丝紧贴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填补胸腔里血肉模糊的空洞。
记忆如潮水漫涌——
- 她替他熬药时被烫红却藏起的指尖
- 雨夜共读时她靠在他肩头假寐的呼吸
心脏突然痉挛着抽痛起来,像是被那截银丝勒住了血脉。
他单膝跪地,掌心抵着湿润的泥土才勉强撑住身躯。
原来这就是她独自承受的痛,像把钝刀日夜研磨着魂魄。
久宣夜阿予......
苦笑溢出唇角,混着血锈味。
他竟现在才懂,她那些突如其来的沉默,那些深夜独自望月的背影
都是深渊里伸出的求救的手。
雨停时,晨光刺破云层。
久宣夜缓缓起身,将银丝收入贴近心口的暗袋。
剑匣重新缚回背上,剑穗的裂痕里透出一点蓝光——
是她的心头血在呼应。
雨后的青草气息萦绕在鼻尖,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个背着重伤的他走出雪地的少女曾说
姜芷予捉妖师大人
姜芷予你要长命百岁呀

久宣夜的指尖抚过剑柄上新增的刻痕——
「吾妻·姜芷予」
久宣夜将银丝缠绕在腕间,抬头望向禁地的方向
久宣夜阿予,别怕
久宣夜无论多远、多难
久宣夜我都会找到你
久宣夜这次
久宣夜换我来背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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