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上面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号码,姜白欢指尖微颤,按下接听键时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好?"
听筒里流淌过两秒寂静,仿佛连电流声都凝滞了一瞬。
突然,熟悉的低笑如醇酒般漫过耳膜,磁性的嗓音裹挟着笑意:"怎么,没存我号码?"
她耳尖瞬间滚烫,抬眸瞥向正在棋盘前蹙眉沉思的父亲,姜父似有所觉,摆手示意她自去通话。
姜白欢踩着青石板走向廊角,暮春的梧桐叶沙沙声都成了背景杂音,她不自觉用指尖绞着衣角,掌心沁出薄汗。
"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平稳如常,喉间却哽着千言万语却化作无声的叹息。
电话那头的人捕捉到她呼吸的微妙变化,语调染上几分戏谑:"怎么,不希望我联系你吗?"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故意抛出的羽毛,轻飘飘撩拨人心。
姜白欢咬住下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她记得上次见面时的情景,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让她心跳不已。
"我只是没想到..."她低声回应,睫毛在暮色中投下细碎阴影,远处棋盘上落子的"嗒嗒"声传来,像无形的绳索将她捆在原地。
"我正巧来西安办些事务"对方忽然截断她纷乱的思绪,语气转为温沉,"想着...能否顺道见见你?方便吗?"
姜白欢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她望着天边流云的橘色晚霞,喉头动了动,却听见自己说:"我...很忙,恐怕不方便"
听筒里传来一声含笑的叹息,仿佛近在咫尺:"你所谓的‘忙’,是陪伯父对弈吗?"尾音带着钩子般的力道,轻轻剐蹭她紧绷的神经。
姜白欢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间涌起的疑惑如电流般窜过神经:"你怎么知道?"
她倏地抬眼扫视四周,这才惊觉街角暗影处停着一辆乌黑轿车,半敞的车窗透进一缕暮色,那张刻入记忆的脸庞正倚在窗边,唇角微扬,朝她轻挥手臂。
恍然间,她终于明白——原来他始终隐在视线盲区,静默凝视着她与父亲对弈的每一帧画面。
"你……你究竟什么时候到的?"姜白欢嗓音颤着尾音,指尖不自觉绞紧了袖口。
袁朗已推开车门,踏着沉稳步伐向她行来,靴底与石板路的碰撞声仿佛踏在她紊乱的心律上。
"刚巧赶到"他含笑的声音裹着风掠过她耳畔,"见你在棋盘前蹙眉凝思的模样实在有趣,便没舍得打断"
姜白欢的脸颊霎时烫如火烧,连耳垂都染上绯色,她慌乱地别开目光,却瞥见袁朗衣角随风轻摆的弧度,那抹深蓝与她心跳的频率诡异地重合。
"你......来西安到底所谓何事?"她竭力将嗓音拧成平稳的弦,却仍掩不住颤音如蛛丝般游走。
袁朗的笑意更深,似要将她窘迫的模样尽数收进眼底:"公事罢了,不过......顺路想来瞧瞧故人"他尾音拖出暧昧的钩,姜白欢呼吸一窒,连退半步,却被他衣襟带起的气流裹住,进退不得。
此刻姜父终于察觉异动,棋局中的棋子"啪嗒"落地。
他起身的动静带起竹椅与地面的摩擦声,眉峰微蹙,目光如淬了冰的刃,剐向正与自家闺女对峙的陌生青年。
那青年虽生得俊朗挺拔,周身气度竟与他年轻时在军旅中淬炼出的锋芒颇有几分相似,可这丝熟悉感非但未消减姜父的警惕,反令他脊背绷得更直。
他阔步踏来,鞋底碾过棋盘的碎石,每一步都似踏在姜白欢绷紧的神经上,街角暮色渐浓,三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沉默,仿佛即将撕裂平静,露出底下蛰伏的惊雷。
袁朗自然没有错过那边的动静,当姜白欢的眼眸掠过一抹慌乱时,他嘴角的笑意愈发从容,仿佛春风拂过湖面般自然舒展:"姜伯父您好"
姜父的脚步戛然而止,那双沉淀了岁月沧桑的眼睛,此刻像探照灯般将袁朗上下打量。
年轻人身姿挺拔如松,即便身着寻常服饰,脊梁却似被无形的钢骨撑起,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安静等待,仿佛一尊静候时光雕琢的玉石。
姜父走近两步,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蹙起眉头,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粝:"你是?"
袁朗右臂陡然抬起,军礼标准如尺规刻画,袖口摩擦的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笑容却比方才更柔和几分:"伯父您好,晚辈袁朗,是白欢的......朋友"
姜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逡巡,像老猎人审视猎物留下的踪迹,他注意到女儿掌心暗暗使力,却轻易拽动那看似沉稳的青年——这力道不像恋人间的拉扯,倒像是雏鸟企图拽走雄鹰的翅膀。
"哦,朋友啊"他慢悠悠拖长尾音,"来得正好,一起回家喝杯茶吧"
"爸爸,真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姜白欢的声线突然拔高,尾音却颤得像被风掀动的蝉翼。
她不由分说拽着袁朗疾步走向车边,仿佛身后有追兵袭来,袁朗任由她牵引,步履间却透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从容。
姜父望着那两道渐远的身影,便回到棋盘前继续下棋…
可棋盘上未落定的黑子"嗒"地坠在格纹间,他摩挲着棋盒里温润的玉棋子,心思早飞出庭院:那军礼的利落劲儿,那青年眼底藏不住的锐气......自家老婆念叨的"当兵的对象",莫非就是眼前人?这小子倒有胆魄,直接追到家门来了,脸皮厚度,倒颇有当年自己的风范!
另一边,姜白欢一路拽着袁朗的衣袖疾步走到车边,待指尖松开他手腕的那刻,掌心残留的温度竟让她指尖发烫。
她望着袁朗,黛眉微蹙:“袁朗,你到底什么意思?”
袁朗凝视着她泛红的耳尖与眼底未褪的慌乱,唇角不自觉弯起清浅的弧度,他刻意压低嗓音,似在克制某种情绪:“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仅此而已”
姜白欢倏然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眸色里,心跳再次如擂鼓般急促,她用力吸了口气,试图平复气息:“你突然过来,我确实意外,但你不能……”高城都没见过呢,他这般唐突相见,实在不合规矩……可后半句哽在喉间,终究未出口。
袁朗望着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模样,心尖蓦地发软,鬼使神差般抬手捏了捏她脸颊,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被姜白欢凌厉的眼刀截住。
他笑意更深,眼底泛起粼粼波光:“别气了,陪我这位初来西安的‘外地人’,逛逛这座城?”
姜白欢指尖绞着衣角犹豫片刻,终是被他眸中那抹近乎恳求的期待击溃防线,轻轻点了头。
袁朗绕至副驾驶位拉开车门,指尖悬在门框上时,忽然压低声音添了一句:“大小姐,请上车”
两人落座车内,袁朗发动引擎时,姜白欢仍觉胸腔有蝴蝶扑翅般不安分。
她偷觑一眼身侧男人专注握方向盘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出锋利的弧度,却因唇角那抹笑意添了几分柔和。
正出神时,袁朗忽然偏头捕捉住她的目光:“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觉得我今天格外英俊?”
姜白欢仓促收回视线,佯装看向窗外流转的街景。霓虹灯影在玻璃上斑驳闪烁,忽而她捕捉到路线不对,拧眉问道:“你这分明是往…你要带我去哪?”
袁朗轻笑出声,声线带着慵懒的尾调:“到了便知”
“可你方才说初次来西安,现在却对路线这般熟悉?”姜白欢困惑不解。
“初次与你同行,自然是‘初次’”袁朗答得理所当然,眼底笑意几乎要漫出眼眶。
姜白欢语塞,懊恼自己多余追问。
轿车平稳驶过梧桐成荫的街道,风卷着初夏的暖意从半降的车窗涌入,姜白欢嗅到袁朗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皮革座椅的气息,莫名安心,她不再言语,只任由车窗外光影如碎钻般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光影交错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