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ω╥)☂️引起了泥石流滑坡对面的山坡都快没了一半洪水淹没了小路、房子等,像尼斯湖般翻涌着浑浊的浪。杨氏庄园的雕花窗棂被雨打得噼啪响,乐杰刚把最后一把扫帚塞进廊下,就见檐角的积水顺着瓦当汇成小瀑布,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
快把堂屋的木柜往高处挪!”谷鹄的声音穿透雨幕,他踩着湿透的石阶往正房跑,靴底带起的泥水溅在廊柱上,晕开深色的痕。妙昙和薰蓉正蹲在八仙桌下抢救那些重新写好的请帖,金箔蝴蝶被湿气浸得发潮,贴在宣纸上像要展翅却又无力飞起来。
梦姐姐的藤箱还在院里!”薰蓉突然尖叫,她望着被洪水漫到半截的藤编箱,昨夜刚擦干净的铜锁在水里闪着冷光。乐杰刚要蹚水过去,景慧儿已拎着块厚木板冲出来,两人合力把箱子往台阶上拖,箱底的泥渍蹭在景慧儿的裙角,像朵骤然绽开的灰花。
雨势稍歇时,毒雯突然指着天边。那里正透出点微光,像谁在厚厚的云层上划开道口子。“快看,水好像退了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像根轻轻绷紧的弦,颤巍巍地挑着所有人的希望。
梦晏摇摇头感叹道:“唉!好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了,这天气对谁都不利,庄稼被糟蹋了,行走的路也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所拦截了,简直糟糕透了。”不禁让人想起十年前梦晏父亲还健在时也是这样的怪天气,看着对面的山坡正被浑浊的泥石流大口吞噬,遥想那年父亲杨冷晏种的那排竹篱笆,此刻已像被折断的筷子,混着泥沙滚进漫过院脚的洪水里。
“抓紧桌腿。”杨冷晏的声音裹着风雨撞进门来,他正用麻绳把木箱往房梁上捆,后背的衬衫早被雨水泡透,贴出常年劳作的紧实轮廓。梦晏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那里还留着父亲刻的小太阳——小时候她总哭着要妈妈,父亲就说“妈妈是去追太阳了,等太阳晒暖了河水,她就回来了”。
桌角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是沈梦溪唯一留下的影像。照片上的女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支钢笔,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棂漏进来,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杨冷晏说那是沈梦溪出国前拍的,她总念叨着要写一部关于故乡的书,书里要有会唱歌的溪流,有爬满牵牛花的篱笆,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可巷尾的张婆不这么讲。“哪是什么写书哟,”她摇着蒲扇在井台边说,“我亲眼看见她上了去港口的船,身边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提箱上还印着洋文呢。”那时梦晏正蹲在旁边洗野菜,听着听着,手里的菜叶子就被捏成了泥。
“璇儿和烨儿呢?”杨冷晏突然发问,声音里带着急。众人这才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院门外的洪水已漫过膝盖,谷滔正举着根长竹竿在水里试探,竹梢碰到个软软的东西,竟是烨儿的虎头鞋。
“在柴房!”紫洁突然喊,她指着柴房的小窗,隐约能看见两个小小的影子扒着木栏。秋墨和秋明立刻操起斧头劈门,木柴裂开的脆响里,璇儿的哭声混着雨声飘出来:“我们在这儿!”
把孩子抱出来时,烨儿手里还攥着颗烤焦的枣核,是昨夜谷鹄塞给他的。梦晏用干布裹住两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墙皮剥落的声响——西厢房的山墙正在渗水,裂缝里渗出的泥浆像道缓缓流淌的泪。
景慧儿正蹲在八仙桌下抢救那些被雨水泡软的卷宗,纸页上“抚养权判决书”几个字被洇得发蓝。她指尖抚过落款处杨冷晏的签名,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落着冷雨的法庭——
那天的法槌敲得比此刻的雷声还沉。萧雾松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袖口沾着酒渍,他的律师正唾沫横飞地念着证词:“被告杨冷晏之妻沈梦溪弃家远走,可见其家庭环境不利于孩童成长……”话音未落,杨冷晏猛地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倒出的照片在法庭的灯光下泛着冷光:萧雾松在赌场里推搡小姑的画面、他把家里的积蓄换成筹码的账单、还有小姑被打后手臂缠着绷带的就诊记录。
“她是我亲妹妹!”杨冷晏的声音劈了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害死她那天,彩琴儿才刚会叫‘妈妈’!”他忽然指向旁听席,那里坐着个穿风衣的女人,帽檐压得很低,正是沈梦溪托人送来的关键证据——萧雾松挪用公款的银行流水,纸页边缘还留着淡淡的钢笔字:“替我护好孩子们。”
彩琴儿当时被乐杰抱在怀里,手里攥着片小姑种的月季花瓣。她看着萧雾松被法警带走时,突然尖声哭起来:“我要妈妈做的糖糕……”杨冷晏冲过去把她搂进怀里,西装前襟被孩子的眼泪打湿,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慧儿姐,东厢房的墙在渗水!”妙昙的喊声把景慧儿拽回现实。
梦晏把铁皮盒塞进高处的橱柜,指尖触到盒底的硬物,是沈梦溪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晏”字。她忽然想起昨夜接风宴上,景慧儿说的那句“吵吵闹闹的才像家”,此刻阁楼里挤着的人、檐下此起彼伏的叮嘱、还有彩琴儿突然笑起来的声音(她从乐杰口袋里摸出颗麦芽糖),倒比任何时候都更像家。
彩琴儿把麦芽糖递到梦晏嘴边,小脸上沾着点糖渣:“梦姐姐,雨停了会有彩虹吗?”
梦晏刚要说话,就见薰蓉指着天边。那里正破开道微光,像支蘸了金粉的笔,在灰沉沉的天幕上,慢慢画着弯弯的弧。
庄园雕花窗棂被雨打得噼啪响时,曲歌正蹲在灶前看梦晏烤面包,红豆馅的甜香漫出来,竟与记忆里酒馆的味道渐渐重合。檐角积水汇成的小瀑布砸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枪声炸响前,烤箱里面包膨胀的轻响。
灶膛里的火光跳了跳,把毒雯手里的碱水面包镀上层暖黄。她咬下一口,红豆馅的甜香混着麦香漫开来,含糊不清地冲曲歌扬了扬下巴:“哎,曲歌儿,闻着这面包香就想起那会儿——杨叔叔头回把你领进庄园,你缩在他大腿后面,只敢露出半只眼睛瞅我们,活像只受惊的小柠巴子,问一句才肯吱一声。”大伙嬉笑着,氛围特别的温馨。
曲歌的耳朵尖腾地红了,手里正擦的木柴差点滑掉。他瞟了眼坐在对面的梦晏,对方正用布擦着刚出炉的面包盘,闻言笑出声来:“可不是嘛,那时候你还是棵害羞的小草呢。风一吹就缩脖子,给你递块枣糕,能攥在手里焐半天,脸红得跟灶膛里的火星子似的。”
“我才没有。”曲歌嘟囔着,却忍不住勾起嘴角。灶上的水壶“呜呜”响起来,水汽氤氲里,他仿佛又看见刚到庄园那天。
在西部的落日把天空染成琥珀色,酒馆的木招牌在风里吱呀作响。瑞梅用袖口擦了擦曲歌鼻尖的灰,指腹触到他脸颊的薄茧——那是跟着使团学用匕首时磨出来的。“就在这儿歇脚,”她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却努力掺了点暖意,“妈妈去换些钱,你乖乖等在烤箱旁,别乱跑。
曲歌的眼睛立刻亮了。他踮着脚往角落的铁烤箱望,铜制的炉门映着他的影子,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兽。“要红豆馅的碱水面包!”他拽着母亲的衣角晃了晃,小皮鞋在木地板上敲出细碎的响,“张叔说刚出炉的最好吃,面团会唱歌呢。”
瑞梅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走向吧台时,她的背影却绷紧了——腰间的短枪硌着皮肉,使团的徽章在衣襟下微微发烫。这里离他们剿灭的第七个犯罪窝点不过十里地,空气中似乎还飘着硝烟的味道,和烤面包的甜香缠在一起,让她莫名心慌。
“来两个碱水面包,红豆馅的。”曲歌扒着烤箱边缘,仰着脸跟师傅说。火光从炉口漏出来,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把那点孩子气的雀跃烘得暖暖的。师傅刚把油纸包好的面包递给他,一声枪响突然炸响,像块冰砖砸进滚热的油锅。
玻璃碎裂的脆响紧接着炸开,木屑混着麦酒的腥气飞溅。方才还笑着数钱的掌柜瞬间矮身,手往柜台下摸去;穿皮靴的牛仔们骂骂咧咧地掏枪,女人们的尖叫像被掐住的猫。曲歌手里的面包“啪”地掉在地上,油纸裂开,软糯的面团裹着红豆馅滚出来,沾了层灰。
“曲歌!”瑞梅的声音穿透混乱,她像头母狼般扑过来,一把将孩子按在吧台底下。自己的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木头,能清晰地听见子弹擦过木板的呼啸声。“闭眼!捂住耳朵!”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怕,是恨——恨这没完没了的逃亡,恨这让孩子不得安宁的罪恶。
曲歌的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指缝里还沾着红豆馅的甜腻。他不敢哭,只是浑身发抖,像寒风里的小树枝。直到瑞梅拽着他从后门冲出去,踩着满地碎玻璃跑到巷口,他才敢抽噎出声:“面包……我的面包……”
“别回头!”瑞梅的胳膊被流弹擦伤,血珠渗进粗布衣袖,在身后拖出淡淡的红痕。她把曲歌塞进干草堆,自己举枪蹲在旁边,听着巷子里的枪声渐渐稀疏,才敢喘口气。
夜幕降临时,他们躲在废弃的马车里。曲歌啃着干硬的饼,突然抬头问:“妈妈,那些人为什么要开枪?他们是爸爸那边的人吗?”
瑞梅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却总让她想起另一个人——林海峰。那个把她骗到罪恶之地,让她受尽折磨的男人,那个被正义使团处决时,她用最冰冷的眼神盯着的男人。
“你爸爸……”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不是好人。他和那些开枪的人一样,是坏人。”
曲歌愣住了,饼从手里滑下去。“那……他也会开枪打我吗?”
“不会。”瑞梅把他搂进怀里,伤口的疼痛让她倒吸冷气,“因为他已经死了。是妈妈看着他死的。”她以为自己会说出更狠的话,却在触到孩子发顶柔软的绒毛时,喉咙哽咽了。
接下来的路,瑞梅走得格外慢。她看着曲歌在篝火旁学使团的叔叔擦枪,看着他把省下的干粮分给流浪的小狗,看着他对着星星说“希望妈妈永远不受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撕扯。
数日后,码头风大。瑞梅望着杨冷晏——这位即将回国的商人,西装熨帖,与满是硝烟味的世界格格不入。“他爱吃热乎的红豆面包,怕黑。”她把曲歌的小手放进杨冷晏掌心,转身时军靴碾过码头碎石,没回头。
曲歌盯着母亲渐远的背影,手里还攥着瑞梅塞的油纸,上面留着半块凉透的碱水面包渣。杨冷晏替他拢了拢衣领,“船上有烤箱,我教你烤红豆馅的。
灶上的水壶“噗”地喷出白雾,曲歌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去关火。水汽漫过他泛红的眼角,把灶膛里的火光晕成一片模糊的暖。
“发什么呆呢?”薰蓉把擦好的面包盘摞起来,竹篮里的碱水面包还冒着热气,“毒雯说你小时候攥着枣糕脸红,我看现在也没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