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敲打着丞相府的窗棂,温西倚在绣架前,银针在锦缎上穿梭,却总在收线时微微发颤。三日前皇帝赐婚的圣旨已下,全京城都在传颂太子痴情的美谈,唯有她看着系统面板上纹丝不动的"99%"暗自焦灼。
"886,再调一次数据。"她咬断丝线,绣绷上的并蒂莲泛起水光般的涟漪。
光球从房梁上飘下来,投影出淡蓝色数据流:【宿主,这是本月第七次扫描了。太子辰时练剑、巳时理政、申时必来陪您用膳,就连夜间...】
"夜间批奏折到三更,中途还要来替我掖被角。"温西苦笑着接话,指尖抚过绣绷边缘的卷草纹,"这些我都知道。"
雨声渐密,886的光晕在青砖地上投出晃动的圆斑:【理论上99%已经代表生死相许,可是为什么会有1%?】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吗?。"温西突然攥紧绣绷,丝线在掌心勒出红痕,"就像那日突然跌到60%..."
一一一一一一
圣旨颁下的第三日,林则独自来到了三皇子府。昔日金碧辉煌的府邸如今朱门紧闭,只留一道侧门供日常采买进出。门前守卫见是太子,连忙跪地行礼。
"三弟...林瑄近日如何?"林则望着门楣上已被摘下的"敕造三皇子府"匾额痕迹,声音低沉。
"回殿下,三殿...不,罪人林瑄终日不语,只在窗前坐着。"侍卫首领压低声音,"送去的膳食也只用少许。"
林则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开门吧。"
穿过三道院落,昔日精心打理的花园已显荒芜。领路的仆从停在一座僻静小院前,颤抖着指向里面:"太子殿下,罪人就在..."
"退下吧。"林则挥手,独自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屋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人影背对门口坐在窗前。听到声响,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林则有一分相似却憔悴不堪的脸。
"太子殿下亲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林瑄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怎么,来看败将的下场?"
林则没有立即答话,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和地上打翻的茶盏。他轻轻将食盒放在几案上:"带了醉仙楼的八宝鸭,你从前最爱吃的。"
"从前?"林瑄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太子殿下记性真好,连这等小事都记得。可惜啊,我现在最想吃的..."他猛地凑近,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是你的肉!"
林则纹丝不动,只是静静注视着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三弟:"为什么?"
"为什么刺杀你?"林瑄跌坐回椅子上,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扶手,"当然是因为你该死!从小到大,父皇眼里只有你!文韬武略要学你,待人接物要像你,连我纳个妾都要问'太子会怎么做'!"
窗外一阵风吹过,掀动了林瑄散乱的发丝,露出额角一道陈年疤痕。林则眼神一凝:"这是..."
"啊,这个?"林瑄抚上疤痕,笑容扭曲,"十二岁那年,我苦练三个月箭术,终于在春猎中射中一头鹿。我兴冲冲去找父皇,却听见他在夸你射杀的熊罴...我气得摔下台阶,这道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林则心头一震。他记得那次春猎,却不知三弟因此受伤。
"你以为这就完了?"林瑄突然站起身,踉跄着从床榻下拖出一个木匣,"看看这个!"
匣中是一幅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目如画,怀抱一个婴孩,笑容温柔似水。
"认得吗?这是我母妃白萌。"林瑄的手指轻柔地抚过画像,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她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笑着的...被父皇赐了一杯毒酒。"
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就因为别人嫉妒她。我的母妃她就这样折在深宫里!"林瑄怀念的说到。
林则瞳孔微缩:"白昭仪是因谋害..."
这个秘密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林瑄头顶。四皇子生母陈贵妃的死因一直是宫中禁忌。
"那天我躲在屏风后,亲眼看见母妃把药倒进陈贵妃的茶里。"林瑄的眼神变得恍惚,"后来父皇查出来了,母妃被带走。
林则胸口发闷,他终于明白为何四皇子总对三皇子抱有莫名敌意,也明白为何三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林瑄突然又笑起来,"父皇处死母妃后,转头就把我交给你母后抚养。每天看着你被父皇抱在膝头教读书,而我...连哭都不敢出声!"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所以你要杀我..."林则声音干涩。
"不止是你!"林瑄眼中燃起疯狂的火光,"我要让父皇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四弟...最后才是你!可惜啊..."他颓然坐倒,"功亏一篑。"
林则沉默良久,突然单膝跪地,与坐着的林瑄平视:"三弟,我..."
"别叫我三弟!"林瑄猛地挥手打翻食盒,八宝鸭滚落在地,"假惺惺的怜悯比刀剑更让人恶心!"
林则没有动怒,只是轻轻拾起沾了灰尘的鸭肉,用手帕包好放回桌上:"我不知你承受了这么多。若早知..."
"若早知又如何?"林瑄冷笑,"你会把太子之位让给我?会求父皇饶母妃一命?"
"滚吧,太子殿下。"林瑄转身面向墙壁,"去享受你的胜利。只是记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这深宫里的冤魂,早晚会找上你们父子。"
离开三皇子府时,天已全黑。林则站在马车前,回望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府邸,耳边回响着三弟最后的话语。
"殿下?"侍卫轻声提醒。
“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