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潮

梅雨季的沪市总是氤氲着水雾，宁晚颜缩在图书馆角落，指尖划过《浮世绘技法解析》的书页。玻璃幕墙外细雨如织，将窗外的梧桐树晕染成朦胧的黛青色。她没注意到，斜对面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金融杂志，目光悄然落在她垂落的发梢。

"小晚。"宁砚书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润，他将一杯温热的拿铁放在她手边，白衬衫袖口还沾着未干的颜料，"油画社下周要办个联展，要不要来当我的模特？"

少女睫毛轻颤，抬眼时撞进二哥温柔的琥珀色瞳孔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图书馆大门突然被推开，带着雨腥味的风卷进来。宁淮晃着湿透的伞大步走来，黑色冲锋衣下露出印着摇滚乐队logo的T恤："小妹！我抢到音乐节门票了！就我们俩去！"

"胡闹。"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宁沉舟撑着黑伞立在玻璃门前，西装革履的身影与满室书卷气格格不入，"下这么大雨，你想让晚晚淋病？"他将羊绒围巾裹住少女发凉的肩头，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宁晚颜被围巾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笼罩，耳尖发烫。四哥宁逸轩的游戏直播提示音适时响起，他从电竞椅上跳起来，连耳机都没摘："小妹快看！我刚抽到限定皮肤，晚上带你双排！"

五哥宁墨戴着黑框眼镜，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代码。他将保温杯推到她面前，声音清冷："红枣姜茶，喝了驱寒。"六哥宁昭突然从书架后探出头，手里举着新出的盲盒："猜猜我抽到隐藏款没？"

七哥宁叙白始终安静地坐在窗边，素描本上已经勾勒出少女低头看书的侧影。当他抬头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只是轻声说："雨停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的保姆车里，宁晚颜靠着车窗假寐。七兄弟看似各自忙碌，宁沉舟处理工作邮件，宁砚书在平板上画速写，宁淮刷着音乐节攻略，宁逸轩调试游戏设备，宁墨敲击键盘的声音轻缓有序，宁昭摆弄着盲盒，宁叙白则翻着诗集。可每当她睫毛颤动，总会有几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来。

"周末来老宅聚餐。"宁沉舟突然开口，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你最爱的蟹粉狮子头，妈特意叮嘱要做。"后排的宁淮立刻抗议："大哥又用美食诱惑小妹！我周末带你去卡丁车场！"

"她手腕受过伤，不能剧烈运动。"宁墨头也不抬地说，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行代码，"我订了水族馆的VIP票。"

宁晚颜悄悄攥紧衣角。这种暗流涌动的氛围最近愈发明显，从每天不重样的早餐，到塞满她储物柜的礼物，从永远畅通的专属电话，到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接送服务。可每当她试图探寻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兄长们又默契地转移话题。

老宅的餐桌上，气氛比往常更安静。宁母看着七个儿子变着花样给小女儿夹菜，笑着摇头："都别光顾着给晚晚夹，你们自己也吃。"宁沉舟替妹妹剥蟹肉的手顿了顿，目光不经意扫过兄弟们同样专注的动作，喉结微动。

饭后，宁晚颜在钢琴前坐下。《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流淌而出，她没发现七兄弟已经围在客厅。宁砚书倚着门框，目光追随着少女纤巧的手指；宁淮抱着吉他，无意识地拨弄琴弦；宁逸轩放下游戏手柄，听得入神；宁墨合上笔记本电脑，推了推眼镜；宁昭托着下巴，嘴角不自觉上扬；宁叙白翻开空白的速写本，笔尖却迟迟未落。

宁沉舟站在阴影里，领带松了两扣。他想起小时候，晚晚总爱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想起她第一次学走路，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想起她生病时，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掌心。那些记忆突然变得滚烫，烧得他喉头发紧。

深夜，宁晚颜被雨声惊醒。手机屏幕亮起，七个未读消息整齐排列。宁沉舟："下雨了，窗户关好。"宁砚书："做噩梦了就给我打电话。"宁淮："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笑话？"宁逸轩："五杀视频给你存好了！"宁墨："喝杯热牛奶再睡。"宁昭："我把星空投影灯放在你房里了。"宁叙白："晚安，好梦。"

她抱着手机缩进被子里，心跳快得异常。浴室传来的水声突然停了，门外传来脚步声。宁晚颜屏住呼吸，听见门锁转动的轻响。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影。

"又蹬被子。"宁沉舟的声音带着困意，却格外温柔。他弯腰捡起滑落的薄毯，手指不经意擦过少女发烫的脸颊。宁晚颜紧闭双眼，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脚步声渐渐远去，宁晚颜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走廊里传来细微的争执声，隔着门隐约能听见。"大哥又偷偷去看小妹。""明明是我先发现她没盖好被子。""都别吵，别吵醒她。"

接下来的日子，暗潮在平静的水面下愈发汹涌。宁晚颜的课桌抽屉里，每天都会出现不同的惊喜：周一的手工饼干，周二的限量版钢笔，周三的稀有蝴蝶标本，周四的进口巧克力，周五的演唱会门票，周六的星黛露玩偶，周日的手绘诗集。

"晚晚，帮我看看这个方案。"宁沉舟将文件推到她面前，目光却落在她耳后若隐若现的珍珠耳钉——那是他悄悄放在她首饰盒里的。宁砚书突然推门进来，手中调色盘上的钴蓝色颜料未干："小晚，来当人体模特。"他特意加重了"人体"二字，挑衅地看向大哥。

宁淮骑着重机在校门口等她，轰鸣声吸引了全校目光。"上车！带你兜风！"他扔来粉色头盔，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可还没等宁晚颜反应，宁墨的黑色迈巴赫已经停在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他冷冽的脸："上来，带你去吃日料。"

宁逸轩在游戏直播里公然宣布："今天带我的专属辅助上分！"镜头外传来宁昭的哀嚎："小妹明明答应陪我看漫展！"宁叙白默默将写满情诗的笔记本塞进她书包，转身时耳尖通红。

暴雨突至的傍晚，宁晚颜被困在便利店。七个未接来电，七种不同的焦急。当她终于接通电话，七兄弟的声音同时传来："别动！我来接你！"

便利店的落地窗外，七辆风格迥异的车几乎同时停在路边。宁沉舟撑着黑伞走来，西装裤脚溅满泥水；宁砚书的白衬衫半湿，怀里却紧紧护着油画框；宁淮的机车轰鸣着冲破雨幕；宁逸轩连游戏手柄都没放下；宁墨的镜片蒙着水雾，却准确递来热可可；宁昭举着透明雨伞，怀里还抱着没被淋湿的盲盒；宁叙白的诗集被雨水打湿，却笑着说："刚好，这叫雨中即景。"

宁晚颜站在七把伞围成的伞阵中央，看着他们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不动声色的守护，早已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她困在最中央。而她，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七兄弟的目光交汇，又默契地错开。这场关于暗恋的博弈，谁都不愿先打破平衡。因为在他们心里，比起轰轰烈烈的告白，更重要的是能永远守护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