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宁晚颜裹紧羊绒披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背包里的药盒。后视镜里,宁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西装领口露出半截医用腕带——那是三天前在医院陪床时,护士误给他戴上的。
“下次别硬撑着。”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39度高烧还瞒着我去开会,当自己是铁打的?”
宁晚颜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梧桐,喉咙发紧。确实是逞强了,上周董事会上突然眼前发黑,醒来时已经躺在宁沉舟的私人病房里。他守了整整一夜,清晨她睁眼时,看见他西装皱巴巴地歪在沙发上,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
车子在慈寺山脚下停下,宁晚颜刚推开车门,就被宁沉舟拦住。他撑着黑伞绕到副驾,伞骨倾斜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将她整个罩在伞下。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他的手始终悬在她后腰,似要扶又不敢扶。
“小时候你总说这里的许愿树最灵。”宁沉舟忽然说,声音混着雨滴敲打伞面的声响,“你十六岁那年许愿考上美院,后来真的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宁晚颜想起那年深秋,她踮着脚把红绸带系在许愿树上,转头看见宁沉舟站在树下仰头望她,睫毛上落着细碎的雪。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兄长的关切,如今想来,那目光里分明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香火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大雄宝殿前青烟袅袅。宁晚颜接过香烛,却在点火时手一抖,火苗险些烧到指尖。宁沉舟立刻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呼吸一滞。
“我来吧。”他声音低沉,修长的手指拢住烛火,火苗在他掌心轻轻跳跃。宁晚颜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喉头发紧——原来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
拜完菩萨,宁晚颜往功德箱里投了香火钱,转身却发现宁沉舟不在身后。她在回廊找到他时,他正对着一尊送子观音像出神,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肩头,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宁沉舟转过身,目光灼灼:“在想,如果当年我早点告诉你......”他顿住,喉结滚动,“小晚,你许了什么愿?”
宁晚颜低头盯着石板缝里的青苔:“秘密。”其实她许的愿是希望宁沉舟永远平安,就像这些年他护着她那样。
两人沿着长廊慢慢走,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殿宇里回响。宁晚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退烧药的药效正在消退,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她伸手扶住廊柱,却被宁沉舟眼疾手快地揽住腰。
“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来,“是不是又不舒服?”
“没事。”宁晚颜想站直,却腿一软,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熟悉的雪松气息包裹着她,头顶传来宁沉舟急促的心跳声。
“还说没事?”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脸烫得像火烧。”他突然公主抱起她,大步往山门外走去,黑伞被风吹得剧烈摇晃,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
回程的车上,宁晚颜昏昏沉沉地靠在车窗上,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将她的头转向内侧,掌心垫在她脸颊和玻璃之间。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宁沉舟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上明明灭灭。
“睡吧,到家叫你。”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动作他们重复过无数次,可此刻宁晚颜却红了眼眶——原来最深的爱意,都藏在这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里。
车子停在宁家老宅时,雨已经停了。宁沉舟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却被宁晚颜拽住袖口:“哥,我想再待一会儿。”
月光透过天窗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辉。宁沉舟的呼吸变得急促,喉结滚动:“小晚,别这样叫我。”
“那叫你什么?”宁晚颜仰头看他,药效退去后的虚弱让她有了几分勇气,“像小时候那样,叫你阿舟?”
宁沉舟猛地别开脸,脖颈泛起可疑的红晕:“别闹。”
“我没闹。”宁晚颜坐直身子,“那天在医院,你守了我一夜。其实我都知道。”她顿了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空气仿佛凝固。宁沉舟的睫毛剧烈颤动,半晌才说:“因为......因为我看着你长大,早就把你当成......”
“当成什么?”宁晚颜逼近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当成妹妹?还是......”
“别说了!”宁沉舟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呼吸灼热,“小晚,你不懂。我对你的感情早就......”他猛地住口,松开手要去开车门。
宁晚颜却反手抓住他的领带,将他拽了回来。两人的鼻尖相抵,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我懂。”她轻声说,“我什么都懂。”
宁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叹息。他的手抚上她的后颈,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耳垂:“小晚,你是我藏在心底最不敢触碰的秘密。从你十五岁穿着白裙子站在阳光下冲我笑的那天起,我就完了。”
宁晚颜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原来不是错觉,那些深夜加班后的热汤,商务酒会上不动声色的护佑,还有每次她提起恋爱话题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都藏着同一种感情。
“所以呢?”她仰头望着他,“你打算继续藏下去?”
宁沉舟的目光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唇上,喉结滚动:“我不敢。我怕吓到你,怕失去你,更怕......”他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更怕来不及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宁晚颜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发间,这才惊觉宁沉舟在颤抖。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像个害怕失去珍宝的孩子。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说:“阿舟,我也爱你。从你在暴雨里背着我跑三条街找医生的那天起,就爱了。”
宁沉舟猛地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他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声音沙哑得厉害:“再说一遍。”
“我爱你。”宁晚颜踮脚吻上他的唇,“很爱很爱你。”
这个吻带着香火的余韵,带着隐忍多年的眷恋。宁沉舟紧紧搂着她,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车窗外,月光如水,将两颗纠缠多年的心终于紧紧系在一起。
后来宁晚颜才知道,那天宁沉舟在送子观音像前,默默许下的愿是——愿能与她白首偕老,此生再不分离。而她挂在许愿树上的红绸带,在夜风里轻轻摇晃,见证着这份迟来却炽热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