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

翌日，玉卿卿去了无极殿，这是陌贞元的安排，他说过每日玉卿卿都要过来，玉卿卿不敢反抗。

      上回玉卿卿说过不喜欢太虚宗女弟子着装后，叶惊云就给她准备了些更适合她的鲜亮色衣裙，今日这身，是鹅黄色，布料轻盈，衬得玉卿卿看着清爽又乖巧可爱。

      陌贞元今日端坐在原地，而是半倚靠在水榭的凉亭里，一只臂膀搭在木制围栏上，撑着额角，一身胜雪白衣飘飘如仙，丹凤眼轻阖，长睫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

      陌贞元没有睁眼：“你来了。”

      玉卿卿光着脚走过去，脚腕处的铃铛声声响，节奏舒缓，可见铃铛的主人，心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紧张。

      既然陌贞元对她暂时没有杀意，自己对他来说尚有利用价值，何不大胆一点，玉卿卿走过去直接坐在了陌贞元身边：“嗯，所以让我日日前来，到底有什么用？如果你实在无事可做，倒也不必日日叫我过来浪费我的时间。”

      陌贞元闭着眼，似乎少了许多他平时睁眼时，那种让人敬畏又生疏冷漠的感觉，听到玉卿卿这么说，也不生气，没什么情绪起伏：“自然是要与你培养感情，让你同我心甘情愿的双修。”

      裴徊光正半梦半醒，听到玉卿卿和陌贞元的对话，睡意全无，猛地坐起来一脸不敢置信。

      玉卿卿似乎还是不适应陌贞元如此直白的说出双修二字，恼羞的红了脸：“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为什么要坚持，我是不会对你有情的。”

      陌贞元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心情不错：“自己去玩儿吧，我不许你回去的时候，你就乖乖待在这无极殿。”

      玉卿卿不明白这个脾气古怪的陌贞元是什么意思，让她来只是让她在这无极殿自由活动，这就是他说的培养感情？

      不理解，不尊重，不支持，不拒绝。

      玉卿卿起身去倒腾他那些摆的整齐的书架子了，那里挂着一些山水画，玉卿卿不大懂得欣赏那些，因为她觉得真正的景色，还是亲眼看到的更美，所以她只是好奇的浏览一番，又随手丢在地上，把整齐的书架扒拉的一团乱，除了一幅画。

      那上面画了一整片的桃林，和她原本所处的妖界很像，看到这片桃林，玉卿卿就想到了哥哥，她的二哥哥玉止修最疼她，也是最惯着她的人，玉卿卿之所以格外关注这幅画里的桃林，就是因为玉止修和她，曾在这片桃林，不顾纲常伦理的接吻。

      玉卿卿举着这幅画，行走间脚腕上铃铛脆响，最终停在陌贞元面前：“这是哪里？”

      陌贞元其实瞧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她做什么事都是美的，即便他并不喜欢混乱，可她把自己的书架弄乱的像遭逢过仙魔大战，他也觉得一堆乱物中的玉卿卿那么耀眼夺目，看到她举着画似乎是朝他过来的方向，陌贞元当即又闭上了眼，当做方才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移不开眼的不是自己。

      陌贞元好整以暇的微微睁开眼，先是看向一脸好奇的玉卿卿，才将目光落在那幅画上：“怎么？你想去吗？”

      陌贞元以为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地方吸引她所以这样发问，可没想到玉卿卿真的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片刻后却摇了摇头：“不去。”

      她又兴致缺缺的走回去，将那幅画连同如之前那些像废物垃圾一般丢开的画作一样丢掉。

      她的行为却吸引了陌贞元的注意，好奇她为什么从一堆画里单单挑出那一幅，陌贞元起身踱步到她身边，再次拿起那幅画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淡淡开口：“那你为什么只问这幅画？”

      玉卿卿总不能跟他说实话，只能随口又撒了个小谎：“我只是觉得，这副画里应该画点人物。”随即灵机一动，玉卿卿转移话题：“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陌贞元点点头：“嗯。”

      玉卿卿若有所思：“那为什么你的画里都没有人物，还是说你不擅长画人物吗？”

      实际上，玉卿卿说的没错，陌贞元就是不擅长画人物，因为看透了所有，见惯了世间人和事，陌贞元觉得这世上，人，大多相似，他画的人物，死气沉沉，没有特点，没有灵气，从此陌贞元便懒得再画人，也不喜画人。

      见陌贞元迟迟不说话，玉卿卿搜腾出一张空的画纸，又拿出笔墨，兴致勃勃的递给他：“你来画我试试？”

      陌贞元凤眸微眯，看着玉卿卿亮如华彩的眼睛，却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纸笔：“我从不画人。”他确定，他画不出玉卿卿。

      玉卿卿却冲他古灵精怪一笑：“没事，我是妖。”

      简直歪理邪说，陌贞元险些被她逗笑，即便面上伪装的冷漠又疏离，这次他接过了纸笔。

      玉卿卿没想到他这么轻易会配合自己，眨眨眼起身转了一圈，鹅黄色的裙摆摇曳，她歪头看向陌贞元：“我要不要摆个什么动作？”

      陌贞元却只是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锁骨处的那颗小痣，凝视着：“不必，你做你自己的事。”

      玉卿卿嘟嘟嘴，转移阵地，拿了些空的画纸和笔墨，团坐在另一边自己画着玩儿。

      陌贞元的目光落在那一小团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鹅黄色身上良久，从眉目到脸部轮廓，从发丝到整个神态，从透着淡粉的指尖，到身材结构，全部落入他眼中。

      她似乎坐的腰酸，干脆去捞过来一个蒲团垫在身下，趴在上面画画，又似乎因为这炎炎夏日，发了热，不小心用沾染了墨汁的手擦脸上的汗，于是墨痕将她的脸染成了花猫，陌贞元想象的出，她这样的姿势，能画出什么不入流的画作，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一丝笑意，他终于落笔。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已近黄昏，玉卿卿早就无聊的丢开画笔，把她画的那些不伦不类的画作折成纸蝴蝶，丢的满大殿都是，飞来飞去，终于有一只，飞到了陌贞元面前，纸蝴蝶在砸中陌贞元额头的那一刻掉了下来。

      玉卿卿不好意思的笑笑，眉眼弯弯：“不……不好意思。”

      陌贞元却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玉卿卿见是他终于画完了，期待着看看自己在他眼中的盛世美颜，脚上铃铛叮铃铃的响，她小跑着到陌贞元身边，目光看向陌贞元手上那幅画。

      沉默，良久的沉默。

      玉卿卿眼角突突的跳，指着陌贞元那幅画嘟着嘴质问：“你画的什么啊？”

      陌贞元面不改色：“你。”

      玉卿卿：“不是让你画人物吗？”

      陌贞元一本正经：“我从不画人。”

      又是这句话，玉卿卿气笑了，指着纸上的睡的四仰八叉的狐狸：“那你也不能画成这样的笨狐狸吧？”无他，只是这狐狸看起来太蠢了。

      陌贞元理所应当的看着她：“这是你。”

      玉卿卿两眼一黑：“这才不是我。”

      陌贞元：“这就是你，你是狐狸。”

      玉卿卿真是无奈了，怎么着，还要夸一句他陌贞元真会抓重点是不是？他从不画人，但是要画她，所以画了只狐狸，狐狸就狐狸，还是只睡的四仰八叉的狐狸，关键是这姿势该死的熟悉，刚好是她方才嫌累嫌无聊躺下来折纸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