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金鸳盟的青瓦。李相夷蒙着灰纱的身影轻盈跃动,风撩起那纱巾一角,露出冷白如霜的下颌线,带着几分清冷与孤寂。他足尖点过滴水的廊檐,檐角铜铃在微风中“叮铃”轻响,声音惊飞了几只栖息的夜鸦,扑棱棱振翅声划破寂静。
竹影摇曳,像暗网般织满了石墙。他闪身进入后园时,靴底擦过苔藓,留下些许湿意。月光正从天际漫下,如流水倾泻在太湖石上,泛出清冷的光辉。笛飞声负手而立,玄色衣摆垂落如静水,腰间的龙纹玉佩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在银辉中显得格外醒目。
“笛盟主好兴致啊。”沙哑的嗓音夹杂着檐角滴落的雨声,李相夷解开灰纱巾,指尖随意地抚过石桌上半凉的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白毫银针,该换第三泡了。”
笛飞声闻言转身,眼中杀意骤然涌现,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骤然凝滞。他眉梢微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李相夷,你倒是有胆量来。”
“为何不敢来?”李微夷自顾自坐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仰头饮尽。他语气闲散,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你躲藏的本事不小,我让人找了你好几个月都没找到,怎么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不知道?”李相夷故作惊讶,眉宇间透出一丝疑惑,“这种事情,不应该啊。”
“知道什么?我最近一直在闭关,让手下的人找到你再来通报。今天刚听到你的消息,正准备明天去四顾门挑战你,结果今晚你自己来了。”笛飞声双眸一眯,唇角浮现一抹笑意,语气兴奋地说:“既然如此,那今晚就决斗吧!”
“等等,先听我把话说完。”李相夷挥手打断,将金鸳盟与四顾门之间最近发生的事,缓缓道出。听罢笛飞声语气郑重,字字清晰:“我从未想过与四顾门发生冲突,只是想与你比试。”
李相夷沉默片刻,眼神复杂,而后缓缓开口:“看来你这是被夺权了啊,手下竟一个也没告诉你这事儿。”
“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他面容冷峻,语气坚定。“在此之前,一样笛盟主能帮我一个小忙。”李相夷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笛飞声说出。
“可以,不过事情结束后,你必须和我堂堂正正比试一场!”笛飞声直截了当的要求。
“一言为定!”李相夷心中暗忖,这笛飞声也并非传闻中那么可怕,果然如司空伯父所说,不过是个武痴罢了。他脑海中忽而掠过千落的身影,忍不住叹道:“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翌日清晨,李相夷召集了佛彼白石四人。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们,神色认真。“笛飞声约我明日去东海决战,赢了便能带回师兄的尸骨。”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表情,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视。
纪汉佛眉头紧锁,拱手道:“门主,金鸳盟素来狡诈多端,贸然应战只怕不妥。”
“不应战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我们四顾门怕了他?”李相夷反驳道,语气里有几分不耐。
白江鹑附和道:“门主,这显然是个圈套。若门主有个万一,四顾门该如何是好?”
“这几个月我不在,你们不也管得好好的吗?”李相夷轻笑一声,语气略显嘲讽。石水单膝跪地,恳切请求:“门主,让我随您同去吧!”
“不必了,我一个人速去速回。”李相夷淡淡答道,视线若有似无地瞟向一直未发一言的云彼丘。
云彼丘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他站在原地,掌心因用力而深深地掐进了指甲缝。他知道自己劝阻无用,李相夷必定会去,而心底竟然闪过一丝期待——期待他输掉这场比试!这一念头令他心头一震。
他低头掩饰眼中的复杂情绪,语气诚恳却隐约藏着另一层深意:“门主,这笛飞声无端挑衅,约战东海,其心叵测。虽说四顾门如今实力不弱,但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只盼您此战平安归来,我……我必当竭尽全力辅佐于您。”
李相夷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他一眼。他伸手轻抚少师剑的剑鞘,望向屋外,眼底的情绪难以捉摸。
暮春的夜雾弥漫,灯笼的光晕将云彼丘的影子拉长在青石板上。他怀抱着一个裹着粗麻布的酒坛,指节攥得泛白,坛口渗出的酒液顺着裂缝滴落,洇湿了他的衣摆。
屋内灯光明亮,纸窗上映出李相夷执剑舞剑的身影。青锋剑划破烛火,映照出细碎的光鳞,在墙壁上跳动闪烁。云彼丘站在屋外深吸一口气,正欲抬步,屋内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彼丘躲在门外做贼么?”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少年门主倚靠在门框上,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刚结束练剑。
“给你的。”云彼丘将酒坛放到桌上,语气平淡,“明日就要决战了,今晚……”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相夷已经打开酒坛,分别为两人倒了一碗。他端起酒碗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笑道:“偷藏的好酒?”
云彼丘攥紧了手中的密信,低声回应:“嗯,就等着门主回来喝。”
“特意留给我的?”李相夷加重了“特意”二字,盯着对面的云彼丘。
“好,那我们今晚就先喝一杯!待明日胜了笛飞声,咱们再开怀畅饮!”李相夷一拍大腿,豪气地举起酒碗掩面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