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无桀,你到底认不认得路啊。”萧瑟掀开车帘,懒洋洋地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前方正抓耳挠腮驾车的雷无桀。几日前,他们刚跟唐莲分道扬镳,李寒衣就带着赵玉真先行赶往雷家堡,剩下四人一路缓行。可惜,雷无桀这路痴的毛病丝毫未见好转,回家的路竟能被他走岔。
正午阳光穿透树冠洒下细碎金光,马车本在官道上行驶,不知何时拐进了乱石林。雷无桀忽然勒住缰绳停下马车,左右张望,红披风随着动作扫过车橼。“咦?官道怎么改了?”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困惑。萧瑟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摸出地图摊开,山风调皮地卷起一角。千落眼疾手快拽住了纸边,然而地图上的墨迹早已洇成一团,模糊不清——不知何时被水浸湿了。
远处溪水叮咚作响,李相夷指了指茂林深处,语气波澜不惊:“快到中午了,先找点儿水源吧。”几人踩着青苔走向林间,雷无桀忽然指着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兴奋地喊道:“看!那棵树!我记得……”话音未落,树后猛然窜出两只野羊,“咩咩”叫着奔向远方。他吓得往后一跳,恰好撞上了身旁的萧瑟。萧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气急败坏地吼道:“小夯货,我看你是压根不想回雷家堡了吧!”
然而雷无桀丝毫没把这话当回事儿,目光追随那两只野羊,脱口而出:“萧瑟,咱们中午吃烤羊吧。”萧瑟听到这话反而没了脾气,心想心宽的人果然有福气,自己干嘛为这种小事生气。
几人分工明确:生火的生火,找水的找水,一时间气氛热闹不已。直至午饭过后,他们才重新踏上旅程。
暮色渐沉,山林染上朦胧的深蓝。众人终于远远望见炊烟袅袅升起。雷无桀擦了把汗,冲村口扛着锄头的老汉高声喊道:“老伯!去雷家堡怎么走?”老汉直起身,慢悠悠地抬手指了个方向:“往后转三里,过了石桥便是。”几人听完,也是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雷无桀,眼神中全是––那么近了你都不认识?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挠了挠头,咧嘴笑了起来,脸蛋被火光映得通红:“下次……下次肯定认得路!”
等一行人抵达雷家堡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雷无桀的红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团跳动的火焰。他攥紧缰绳催促着马匹,对车内的同伴招手道:“快来看,前面那些灯笼看到没,那就是雷家堡了!”李相夷抬眼望去,瞥见檐角下悬挂的朱红油纸灯连成一片,如流火般点缀在青砖灰瓦之间,让他不由得想起初次见到千落的画面,同样耀眼夺目。千落拉紧斗篷,耳畔传来更夫敲打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雷家堡的大门在月光下敞开着,两尊石狮子嘴里衔着夜明珠,将过路人的身影映得惨白。不过马车并未在正门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行驶,直到侧门前才停了下来。
雷无桀跳下马背,用力敲了敲门,冲里面大喊:“师傅,是我,雷无桀!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撞上影壁,激起一片回响,惊得檐角宿鸟扑棱棱飞起。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眉间一道醒目的赤色剑痕,身披玄色劲衣,搭配与雷无桀相似的赤色披风,冷峻中透着一丝不羁。来人正是雷轰!
“师傅!”雷无桀毫不客气地扑过去抱住雷轰的腰,惹得后者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让人看了笑话。”雷轰叹息道,没想到离开这么长时间,徒儿还是老样子。
“哦对了,师傅,这些都是我的朋友。”雷无桀松开手,逐一介绍李相夷等人。“他们是代表雪月城来参加英雄宴的。”
“好好好,快请进。”雷轰挥手将几人迎进屋内。
大厅里,几人围坐在桌旁,酒菜飘香。雷轰歉然说道:“时间太晚了,今日招待不周,等明日一定补上。”众人摆手表示饭菜很好,无需多礼。
雷无桀啃着鸡腿,腮帮鼓鼓地像个松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师傅,我阿姐和玄剑仙来了吗?”此话一出,字里行间满是姐弟情深。
雷轰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泰然自若地答道:“你姐姐她们比你们早到几天,跟门主说完了暗河和唐门的事情之后,便离开了,说是去了剑心冢。不过明天也会来的。”没人知道那天他看见赵玉真与李寒衣时的心绪翻涌,但也无法否认,无论谁来选都会倾心于赵玉真。
更漏滴答,众人各自散去休息。千落趴在走廊栏杆上数着灯笼,影子被月光拉得又细又长。她转过头,笑着对李相夷提议:“相夷,等下一次雪月城的花灯节,我们一起去看吧!”李相夷凝视着她映在灯光下的侧颜,忍不住伸手轻触,温柔道:“千落,不是下一回花灯节。”他的声音变得低柔,目光里盛满炽热,“是每一回花灯节,我们都要一起。”
夜风吹过檐角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另一边,萧瑟推开客房窗户,看到远处宴客厅还亮着灯火,有人影在忙碌地搬桌椅。忽然,一道黑影掠过窗外。他挑了挑眉,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原来是雷轰去了前院。
子时三刻,雷家堡终于陷入安静,只剩下月光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