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攀上古籍库的檀木柜时,林雾眠在《千里江山图》的渔火里发现第一粒金粉异常。显微镜下,那些本应属于北宋的孔雀石碎末,竟掺杂着2014年产自瑞士的医用金箔。
裴雪嶂的工位总弥漫着雪松与苦艾的气息。林雾眠蹲在废纸篓前,用镊子夹出他扔掉的注射器包装,德语标签上"Tiglutik"的字样被血指印模糊。她突然听见背后衣料摩擦声,慌忙将证据塞进玛瑙珠串,珠子硌在腕骨上的痛感,像他昨日教她辨画时突然攥紧的力道。
"把《瘗鹤铭》残拓铺平。"他的呼吸扫过她后颈,左手覆上她执棕刷的手背。冰凉的铂金婚戒撞到她尾戒,在宣纸上拖出颤抖的墨痕——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无名指根部的针孔,密密麻麻排列成梵文"卍"字。
修复灯下,鹤字残碑的裂痕突然与裴雪嶂掌纹重叠。林雾眠看着他注射完镇痛剂,用缠满电极片的右手揭开命纸。蝉翼般透明的纸张后,竟藏着手绘的神经脉络图,笔触从凌厉到歪斜,标注日期停在五年前的立夏。
"这是你?"她的指甲掐进明代裱糊浆。
裴雪嶂撕碎图纸的动作引发监测器蜂鸣,药液顺着输液管倒流:"医学院的废稿。" 可林雾眠分明看见图纸背面印着海德堡大学的火漆纹,封蜡残片上粘着半片白鹤羽毛。
暴雨夜她在古籍库发现暗门。恒温16℃的密室中央,水晶棺里躺着具接满电极的尸体——那是年轻十岁的裴雪嶂,双手交叠处放着玛瑙镇纸。真正的他出现在身后时,白大褂下露出机械关节的冷光:"我的克隆体,失败的第27号实验品。"
林雾眠的观测日记开始渗血。某夜她掀开窗帘,发现对面住院部顶楼亮着相同的修复灯。望远镜里,裴雪嶂正将金箔填入自己手臂的肌肉断层,每一锤都溅起带荧光的血珠。晨光初现时,那具身体已变成《韩熙载夜宴图》般的金漆木偶。
"这是最新修复方案。"他把注射器扎进颈动脉,药液在皮肤下隆起青色的山峦,"用纳米金延长神经信号传导,像不像在古画上添金救笔?"
林雾眠在《敦煌星图》里找到他藏的药盒。锡盖内侧用血写着:"当二十八宿西移时,把我的骨灰混进莫高窟的地仗层。" 最底层压着半枚双鲤玉佩,断口处刻着显微镜才能看清的遗嘱——"赠雾眠,葬我于她第三根肋骨"。
闭馆音乐响起时,裴雪嶂正在焚烧《永乐大典》的霉斑页。火舌舔舐"渐冻"二字时,他突然抓住她手腕:"摸这里。" 掌心溃烂的伤口里,微型芯片正闪烁如星子,"这是记忆储存器,等我变成灰,就把它嵌进你的枕骨。"
林雾眠落荒而逃时,怀里的玛瑙珠串突然崩裂。珠子滚过青砖地的声响,像极了后来他遗体进焚化炉时,机械关节炸裂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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