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盯着面前的小书包，仿佛那是什么复杂的爆破装置。他已经第三次检查里面的物品了：备用衣服、水杯、小零食、安抚玩具...
"他会没事的。"沈墨白从身后靠近，下巴搁在季沉肩上，"只是幼儿园，不是特种部队选拔。"
季沉转过身，发现医生已经穿戴整齐——浅蓝色衬衫，休闲裤，头发还微微湿着，显然是刚洗过澡。这副清爽的模样与他们床上那个昨晚热情如火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知道，但是..."季沉皱眉，"他从来没离开过我们这么久。"
"三小时而已。"沈墨白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而且玛丽老师是你亲自背景调查过的，记得吗？"
季沉哼了一声。他确实花了整整一周调查海鸥幼儿园的每位教职工，甚至黑进教育系统确认他们的资质。老习惯难改。
"爸爸！季！"小葡萄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阳阳准备好了！"
两岁的季默阳站在楼梯口，穿着沈墨白精心挑选的蓝色小T恤和短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虽然已经开始乱翘），背着一个几乎和他一样大的恐龙书包。最令人心碎的是，小家伙脸上带着期待和骄傲，完全不知道这将是他第一次长时间离开两个爸爸。
"哇，看看我们的小学生！"沈墨白夸张地鼓掌，上前抱起儿子，"准备好了吗？"
小葡萄用力点头："画画！唱歌！新朋友！"他掰着手指列举幼儿园的好处，这些都是沈墨白过去几周不断灌输给他的。
季沉拿起相机（专门为这天买的）拍下这一幕："再来一张，看着爸爸。"
沈墨白和小葡萄同时转向镜头，露出相似的笑容。季沉按下快门，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疼。时间过得太快了——昨天还是怀里的小婴儿，今天就要上幼儿园了。
"季也来！"小葡萄挣扎着要下地，拉着季沉的裤腿。
于是有了第三张照片：季沉蹲在小葡萄身后，沈墨白站在旁边，三人对着镜头微笑。完美的家庭照，如果忽略季沉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不安。
"走吧，勇士们。"沈墨白拿起车钥匙，"第一天不能迟到。"
海鸥幼儿园是一栋明亮的黄色建筑，围着彩色的栅栏，院子里有滑梯、沙坑和各种玩具。即使以季沉挑剔的眼光来看，安全措施也足够到位——监控摄像头，指纹门禁，受过急救培训的老师。
玛丽老师——老玛丽的女儿，三十出头，笑容温暖——在门口迎接他们："欢迎我们的小明星！"
小葡萄突然害羞起来，躲在沈墨白腿后，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裤子。
"怎么了，小勇士？"季沉蹲下身与他平视，"昨天不是还说要把画的画送给玛丽老师吗？"
"季也来？"小葡萄期待地问，大眼睛里开始积蓄泪水。
季沉感到一阵揪心，几乎要脱口答应，但沈墨白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记得我们说好的吗？爸爸和季下午来接你，然后去冰淇淋店。"
小葡萄的下唇开始颤抖，这是暴风雨的前兆。季沉迅速从包里拿出秘密武器——一个穿着白大褂和小西装的布偶，分别代表沈墨白和他自己。
"看，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季沉把玩偶塞进小葡萄的书包，"想我们的时候就摸摸他们，好吗？"
这个方法是沈墨白想出来的，结合了儿童心理学和一点小小的基因工程——两个玩偶的内衬里缝了他们穿过的旧衣服碎片，带着熟悉的气味。
小葡萄犹豫地摸了摸书包，终于点点头，勇敢地松开沈墨白的裤子，转而抓住玛丽老师的手。
"真勇敢！"玛丽老师夸奖道，"我们先进去画画，等会儿还有小饼干哦！"
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幼儿园门口，季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沈墨白的手悄悄滑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他会没事的。"沈墨白轻声重复，"现在，我们有三小时自由时间，有什么计划吗，季先生？"
季沉挑眉："我以为医生今天上午有门诊？"
"取消了。"沈墨白露出那种让季沉心跳加速的狡黠笑容，"我告诉全镇的人今天是特殊日子，需要陪我的伴侣度过分离焦虑。"
"我没有分离焦虑！"季沉抗议，但红了的耳尖出卖了他。
沈墨白只是笑，拉着他走向汽车："海边散步？咖啡厅？还是...直接回家？"
最后一个选项的暗示让季沉喉咙发紧。自从生日那晚后，他们找到了新的方式来平衡亲密与独立，两张单人床依然在那里，但使用频率显著降低。
"散步吧。"季沉最终决定，"我需要新鲜空气...和你。"
他们去了镇北的灯塔海滩，这里游人稀少，只有几艘渔船点缀在远处海面。沈墨白脱下鞋子踩浪花，季沉则负责拎鞋和警戒（尽管这里根本没有威胁）。
"记得我们第一次带他来海边吗？"沈墨白突然问，回头看向季沉，"他八个月大，吓得抓住你的耳朵不放。"
季沉微笑："现在他能在水里扑腾得像只小海豹。"
他们沿着海岸线漫步，聊着小葡萄的种种第一次——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故意把蔬菜藏在餐巾纸下...这些平凡的记忆比任何任务成就都更让季沉感到骄傲。
"你有没有想过..."沈墨白犹豫了一下，"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
季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只是想法。"沈墨白的脸微微泛红，"楚月上个月来信说，'守护者之家'有几个孩子已经准备好被收养了..."
季沉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从未正式讨论过扩大家庭的可能性，部分是因为两人的过去太过复杂，部分是因为小葡萄的特殊性需要他们全神贯注。
"你觉得小葡萄准备好了吗？"他最终问道。
沈墨白微笑着看向大海："他昨天喂了三脚猫一整罐金枪鱼，说'猫猫没有家，可怜'。"
季沉想象着小葡萄当哥哥的样子——骄傲地展示自己的弟弟妹妹，教他们搭积木，或许也会吃醋争宠...这个画面意外地温暖。
"我们可以先和楚月聊聊。"他谨慎地说，"然后...也许邀请一个孩子来度周末？"
沈墨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扑向季沉，差点把两人都带倒在沙滩上："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季沉大笑着接住他："别太兴奋，医生。先看看今天小葡萄的表现再说。"
提到幼儿园，两人同时看了看表——还有一小时才到接人时间。
"咖啡？"沈墨白提议，"莉莉说新到的豆子不错。"
莉莉的面包房一如既往地热闹。看到他们进门，几个老太太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全镇都知道今天是"小默阳"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日子。
"怎么样？"莉莉迫不及待地问，"小勇士哭了吗？"
"出乎意料地勇敢。"沈墨白自豪地说，"只是..."
"季先生看起来更需要安抚。"莉莉了然地点点头，端出两杯咖啡和一块巧克力蛋糕，"特别供应，抚慰焦虑的父母。"
季沉刚要反驳，沈墨白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谢谢，莉莉。这正是我丈夫需要的。"
"丈夫"这个词依然让季沉心跳漏拍，尽管镇上的人早就这样称呼他们。他低头喝咖啡掩饰自己的表情，却听到莉莉继续说：
"对了，下周三是家长开放日，你们俩都来吧？小默阳会很开心的。"
季沉和沈墨白对视一眼。在普通家庭里，这只是个简单的邀请，但他们的情况特殊——两个父亲，一个基因编辑的医生，一个前间谍，还有一个可能展现出异常天赋的两岁孩子...
"我们会安排的。"沈墨白专业地微笑，"谢谢提醒。"
离开面包房后，季沉忍不住问："你觉得他会...适应吗？我是说，普通幼儿园。"
沈墨白思考了一会儿："他的认知能力确实比同龄人强，但情感发展完全正常。玛丽老师说只要不表现出太超前的技能，应该没问题。"
"比如？"
"比如阅读，或者心算，或者..."沈墨白顿了顿，"黑进幼儿园的音响系统放他喜欢的儿歌。"
季沉干笑一声："那只是偶然事件！"
"他两岁就做到了，季沉。我两岁时还在玩积木。"
他们边走边讨论着如何平衡小葡萄的天赋与正常童年，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幼儿园门口。距离接孩子还有二十分钟，但已经有几个家长在等待了。
透过栅栏，他们看到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小葡萄坐在沙坑里，正专注地堆着什么，旁边是一个红发小女孩。让季沉惊讶的是，儿子看起来完全放松，甚至笑得很大声。
"看来有人交到朋友了。"沈墨白欣慰地说。
玛丽老师看到他们，走过来汇报："季默阳表现得棒极了！只在我们唱'再见歌'时摸了摸玩偶，其他时间都在快乐地玩耍。他和艾丽——那个红发女孩——立刻成了好朋友。"
季沉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的小男孩似乎不需要爸爸们也能过得很好。
放学铃响起，孩子们像一群小鸟般冲向门口。小葡萄看到他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爸爸！季！"他飞奔过来，一头扎进两人蹲下的怀抱。
"想我们了吗？"季沉抱起他，忍不住问道。
小葡萄认真思考了一下："一点点。"然后兴奋地开始讲述今天的冒险，"画画！艾丽！饼干掉地上，三秒规则！"
沈墨白大笑，接过儿子："听起来比诊所精彩多了。明天还想来吗？"
"嗯！"小葡萄用力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给季！"
季沉小心地展开——是一幅手指画，蓝色的背景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点。
"这是...？"
"季在船上！"小葡萄骄傲地解释，"想季，就画画。"
季沉感到喉咙发紧。他小心地折好画，放进胸前的口袋："我会永远珍藏它，小勇士。"
按照约定，他们去了冰淇淋店。小葡萄滔滔不绝地讲述幼儿园的见闻，偶尔停下来舔一口巧克力冰淇淋。季沉和沈墨白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小家伙适应得比预期好得多。
回家路上，小葡萄已经在安全座椅上昏昏欲睡，手里还紧抓着那个红发女孩给他的小贝壳。
"所以..."沈墨白轻声说，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关于我们之前的谈话..."
季沉看着后视镜里熟睡的儿子，嘴角微微上扬："给楚月写信吧。不过..."他伸手握住沈墨白的手，"先确保下一个不会黑进核电站。"
沈墨白笑出声："保证。也许找个艺术型的孩子平衡一下？"
诊所的灯光已经可见，三脚猫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廊等待他们的归来。季沉抱着熟睡的小葡萄下车，沈墨白则拿着书包和那幅珍贵的画。
二楼儿童房里，他们轻手轻脚地给小葡萄换上睡衣，甚至没惊醒他。当季沉想把玩偶放回书架时，小家伙却在睡梦中紧紧抓住它们不放。
"看来不是只有你需要安抚。"沈墨白耳语道，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季沉站在门口，看着沈墨白轻声哼着摇篮曲，整理小葡萄的被子。这个画面——平凡的、温暖的、真实的——比他曾经拥有的任何身份或成就都更有价值。
主卧里，两张单人床依然在那里，但今晚它们会被忽略。季沉拉过沈墨白，吻了吻他的医生、他的爱人、他不可思议人生的同行者。
"今天过得怎么样？"沈墨白轻声问，手指描摹着季沉的下颌线。
季沉想了想幼儿园门口那个飞奔而来的小小身影，想了想胸前口袋里的画，想了想未来可能加入他们家庭的另一个孩子...
"完美。"他简单地说，然后吻去了沈墨白所有的回应。
窗外，海鸥镇的灯塔开始工作，光束扫过宁静的海面，就像在守护这个由三个（或许 soon 四个）不完美但完美契合的灵魂组成的小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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