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风卷着星砂掠过魏无羡的眼尾,他伸手接住一粒泛着幽蓝微光的沙砾,指腹摩挲间,那沙粒突然化作一行细小的星图,正是方才蛊母消散前映在识海的画面——少年蓝忘机捧着染血的玉珏,眼尾沾着未干的泪,唇角却挂着释然的笑。
"阿羡,发什么呆?"
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魏无羡手一抖,星砂"簌簌"落进蓝忘机染血的广袖。他转头望去,只见那人正倚在石案边,苍白的指尖捏着半块烤焦的桂花糕,发梢还沾着沙粒,倒比受伤前多了几分烟火气。
"蓝湛!"魏无羡猛地扑过去,却在触到对方体温的刹那顿住——蓝忘机心口的并蒂莲印记虽已褪成淡粉,可灵脉深处仍流转着若有若无的星芒,那是半颗金丹残留的灵力。
蓝忘机被他撞得晃了晃,却笑着把桂花糕塞进他手里:"静室里闷得慌,我让温情烤了几块。你尝尝,比云梦的桂花糖还甜。"
魏无羡咬了一口,甜糯的桂香混着星砂的清冽在舌尖炸开。他望着蓝忘机眼尾那道浅浅的血痕——那是方才替他挡下蛊母最后一击时留下的——喉咙突然发紧:"还疼么?"
"疼。"蓝忘机坦然点头,伸手抚过他眉骨,"但比当年你替我挡毒箭时轻多了。"
话音未落,静室外传来脚步声。温情捧着药碗掀帘进来,身后跟着蓝曦臣的贴身侍童阿苑。阿苑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半幅染血的绢帛:"魏公子,蓝二公子,家主...家主的遗物送来了。"
魏无羡心头一跳。蓝曦臣的尸身早被蛊母撕成星尘,此刻送来的,该是他随身携带的物件。阿苑展开绢帛,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枚玉珏——正是青衫客手中那枚的残片,还有两枚魏无羡从未见过的,刻着"忘羡"二字的旧玉。
"这是家主当年在寒潭底寻到的。"阿苑哽咽着,"他说,若有一日你二人能破局,便将这些交予你们。"
蓝忘机接过玉珏,指腹擦过"忘羡"二字,忽然低笑出声:"原来兄长早料到今日。"
魏无羡接过玉珏,触手生温。他望着绢帛角落一行小字——"阿婴,莫怪兄长骗你。那半颗金丹里,封的是星陨之力,能破千年蛊局。"
"原来他..."魏无羡喉间发涩,想起不夜天那夜,蓝曦臣替他挡下的万箭,想起藏书阁里那盏永远为他留的灯。
"阿羡。"蓝忘机突然握住他的手,将三枚玉珏按在他掌心,"兄长说过,真正的破局,从来不是杀谁。"
魏无羡抬头看他,正撞进那双恢复清亮的琉璃色眼瞳里。星砂从窗外飘进来,在两人之间旋成细小的漩涡,像极了云深不知处寒潭里的星轨。
"明日我便启程去不夜天。"魏无羡将玉珏收进袖中,"当年的火该烧干净了,可总得有人去看看,那些被蛊母吞噬的魂魄,到底有没有安息。"
蓝忘机点头,伸手替他理了理乱发:"我陪你。"
温情在旁插话:"二公子伤势未愈,不如再歇两日?"
"不妨事。"蓝忘机望着魏无羡,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当年他为我挡箭时,伤得更重。"
魏无羡耳尖发烫,作势要抢药碗:"那你倒是把药喝了!"
蓝忘机却不躲,任他抢了药碗,反而凑近些:"阿羡喂我。"
"蓝湛你——!"魏无羡作势要舀药,却在碰到他唇瓣的刹那顿住。药汁沾在对方嘴角,泛着苦涩的琥珀色,倒比记忆里那碗加了蜜的药更让人心慌。
"阿羡。"蓝忘机轻声道,"你说,等解决了蛊母,我们去彩衣镇看河灯好不好?"
魏无羡一怔。彩衣镇是他们初遇的地方,那年他扮作卖糖人的小贩,蓝忘机被糖画吸引,偏要他亲手画只兔子。
"好。"他应得极快,舀药的手却稳得像山,"画最大的兔子,再挂串最长最亮的河灯。"
窗外的星砂突然亮了几分,像是感应到什么。魏无羡望着蓝忘机眼尾那道淡红血痕,忽然想起蛊母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这千年棋局里,真正的棋子从来不是你们"。
可此刻他望着眼前人,只觉命运的棋盘早被揉碎,剩下的,不过是两颗紧紧相贴的星子,在劫后余烬里,重新燃成自己的光。
"阿羡。"蓝忘机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将一枚温热的糖人塞进他掌心,"方才让温情做的,是你最爱的兔子。"
魏无羡捏着糖人,望着对方眼底的星光,忽然笑了:"蓝湛,这次换我画兔子给你。"
星砂仍在窗外飘着,像极了那年彩衣镇的夜,漫天星子落进河灯里,顺着流水,流向未知的远方。
而他们并肩坐着,守着彼此的心跳,守着未说完的旧话,守着重燃的、永不熄灭的——
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