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晨雾还未散尽,魏无羡蹲在沙坡上,用枯枝戳了戳脚边的星骸石。那些泛着幽蓝微光的碎石子,昨夜还在他们掌心跳动,此刻却安静得像普通沙砾。
“蓝湛,你说这石头里是不是还藏着蛊母的残魂?”他扭头去看倚在骆驼旁的蓝忘机,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擦拭避尘剑,剑身映出他眼尾那道淡红血痕,在晨光里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蓝忘机抬眼,琉璃色瞳孔里还带着几分倦意,却仍是清亮的:“昨日星盘碎裂时,蛊母的本体已被星陨之力绞尽。这些不过是她当年布下的暗桩,没了灵脉滋养,过些日子便要化回沙粒。”
魏无羡撇了撇嘴,把枯枝一扔,拍了拍裤腿站起来:“合着你家祖宗埋的宝贝,倒成了这沙漠的点缀?”他伸手去扯蓝忘机的广袖,却被对方反手握住手腕,拉到身前。
“阿羡,”蓝忘机的拇指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昨日你用星陨之力时,我分明看见……”
“看见啥?”魏无羡被他看得耳尖发烫,故意歪头,“莫不是又瞧见我小时候偷喝你藏的桂花酿?”
蓝忘机轻笑一声,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温情烤的桂花糕,趁热吃。”油纸窸窣作响,露出几块金灿灿的糕点,表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糖霜,像落了层细碎的月光。
魏无羡眼睛一亮,伸手抓了块塞进嘴里,甜糯的桂香混着星砂的清冽在舌尖炸开。他含糊不清地说:“比云梦的糖糕还甜!温姑娘手艺倒是精进不少。”
“她今早天没亮就起来烤的。”蓝忘机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她说你前日念叨着彩衣镇的糖画,要等你好了亲手给你画。”
魏无羡接过水囊喝了两口,喉结滚动时,瞥见蓝忘机心口的并蒂莲印记。那淡粉的花瓣在晨光里泛着柔润的光,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蓝忘机身子微微一僵。
“还疼么?”魏无羡收回手,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
“不疼。”蓝忘机别开眼,耳尖却悄悄红了,“半颗金丹的灵力,比当年你替我挡的毒箭轻多了。”
魏无羡想起不夜天那夜,蓝忘机为他挡下万箭时的模样,胸口突然发闷。他抓起蓝忘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并蒂莲印记正随着心跳轻轻发烫:“我这颗,可比你金贵多了。”
蓝忘机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轻声道:“阿羡,等去了不夜天,烧完那堆焦土……”
“烧什么焦土?”魏无羡挑眉,“我要把当年蛊母种下的邪祟全翻出来,用陈情笛烧个干净!”
“我是说……”蓝忘机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到沙坡背风处,“等事情了了,我们去彩衣镇看河灯。”
魏无羡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好啊!画最大的兔子,再挂串最长最亮的河灯。你说,当年那只被我烤焦的兔子,是不是还在河底躺着?”
蓝忘机也笑了,眼尾的血痕在笑意里淡了几分:“你烤焦的何止兔子?我当年藏在书阁顶层的《问灵》剑谱,不也被你翻得乱七八糟?”
“那能怪我么?”魏无羡耍赖般挽住他胳膊,“谁让你把剑谱藏得那么隐蔽,害我翻遍整个藏书阁,还摔进了蓝氏的荷花池!”
两人笑作一团,惊得沙坡上的星骸石簌簌滚落。远处传来驼铃声,是温情派来接应的商队到了。魏无羡拍了拍身上的沙,拽着蓝忘机往骆驼那边走:“走罢,再磨蹭,温姑娘该烤焦第二炉桂花糕了。”
蓝忘机任他拉着,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掌心的星砂莲印记微微发亮,像在应和他的心跳。他轻声道:“阿羡,这次换我画兔子给你。”
魏无羡回头,阳光正落在他眼尾,把那抹淡红血痕照得像朵初绽的石榴花。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好,我要最大的,最胖的,耳朵上还要系红绳的!”
驼铃叮当,两人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很长,渐渐融进晨雾里。远处,星骸沙海的尽头,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将他们的背影染成金红色。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沙粒正悄然聚拢,形成一只小小的兔子形状。那兔子的耳朵上,还系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