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镇的夜市比往年更热闹。魏无羡攥着蓝忘机的手腕,被挤得东倒西歪,鼻尖萦绕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糖葫芦的果香。蓝忘机的广袖被他拽得皱巴巴,却也不恼,反手将他往怀里拢了拢:“阿羡慢些,你这小短腿儿,被人踩了鞋可别哭。”
“谁要哭?”魏无羡梗着脖子,偏头去看街边挂着的纸灯。那些灯纸被烛火映得透亮,映出各式花样——有莲花、有锦鲤,最妙的是盏兔子灯,耳朵上还系着红绳,在风里晃得人心尖儿颤。
“蓝湛你看!”他拽着人挤过去,“和咱们当年挂的那盏多像!”
蓝忘机抬头,见那灯纸虽新,轮廓却和记忆里那盏焦黑的糖画兔子分毫不差。灯下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举着糖画兔子叫卖:“买灯送糖画嘞!这兔子灯最灵验,保准你和心上人白头到老!”
“小丫头片子倒会说话。”魏无羡笑着摸出块碎银,“给我来盏灯。”
“哎哎哎——”小丫头刚要接钱,突然瞪圆眼睛,“这银子...是含光君府的云纹!您是...魏公子?”
魏无羡一怔,低头看自己掏钱的动作——方才太急,竟顺道摸出了云深不知处的腰牌。他冲小丫头眨眨眼:“正是。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小丫头把兔子灯塞进他手里,又偷偷塞给他块糖画,“我阿娘说,当年有个穿黑衣裳的大哥哥,总在河边给小娃娃画兔子。后来...后来他和小白花哥哥一起走了,说是要去打大妖怪。”
蓝忘机的耳尖微微发烫。魏无羡捏着糖画,突然把人往灯摊前一推:“蓝湛,你也来个兔子灯。”
“我?”蓝忘机低头看自己,广袖垂落,倒比从前更清瘦了些,“我不爱这些花哨的。”
“谁说的?”魏无羡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画的第一只兔子,我还收在静室里呢。那会儿你非说要教我画,结果自己先画成了大尾巴狐狸,害我笑了半宿。”
周围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围过来。有个穿靛青裙的妇人挤进来,盯着蓝忘机看了又看:“这位公子...可是含光君?”
蓝忘机点头。妇人突然红了眼眶:“当年不夜天的火,我家小子也在里头。他说看见个穿白衣裳的公子,抱着个受伤的黑衣裳哥哥往外跑。后来...后来那白衣裳哥哥再没回来过。”
魏无羡悄悄攥紧蓝忘机的手。蓝忘机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街角的老槐树上——树杈间还挂着那截焦黑的糖画兔子,糖稀虽已融化,兔子的轮廓却愈发清晰,耳朵上的红绳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
“阿羡。”他突然开口,“去老槐树下看看?”
两人穿过人群,来到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照得树影斑驳。魏无羡伸手去够那截糖画,却被蓝忘机拦住。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躺着十几块糖画兔子,每块耳朵上都系着红绳。
“这些年,我让温情每年清明都来烧柱香。”蓝忘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说,这树有灵性,能把我们的心意传给...传给该传的人。”
魏无羡的眼眶突然发酸。他摸出块桂花糕,塞进蓝忘机嘴里:“甜么?”
“甜。”蓝忘机含着糕,望着他的眼睛,“比当年你偷吃的糖画甜多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飞了几只栖息的麻雀。魏无羡望着蓝忘机眼尾的笑纹,突然拽着他往客栈跑:“走,回客栈!我要给你画兔子,画最大的,最胖的,耳朵上系十根红绳!”
“急什么?”蓝忘机被他拽得踉跄,却笑得眉眼都弯了,“温情说她熬了桂花酿,要等你回去喝。”
“那我更要赶紧——”魏无羡突然顿住,凑到他耳边,“喝了酒,你得陪我去看河灯。我要把当年没说完的话,全讲给你听。”
蓝忘机的耳尖瞬间红透。他反手攥住魏无羡的手腕,往客栈方向走:“阿羡,你...你可别胡说。”
“谁胡说了?”魏无羡踮脚去亲他的唇角,“我说的是真的——从彩衣镇的糖画摊,到星骸沙海的星砂莲,我每一步,都是为了和你并肩走。”
夜市的灯火映着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长。老槐树上的兔子灯突然亮了,不是烛火,是星砂从灯芯里渗出来,把整盏灯照得透亮。兔子耳朵上的红绳飘得更高了,像是在说——
有些约定,从来都不会晚。
有些心动,从来都正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