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纵卿漫的心上。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机几乎要从汗湿冰冷的手中滑落。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却无法阻止汹涌的泪水。对面纵廷煜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听得清清楚楚，大哥和攸木姐的判断被严教练残酷地证实了。
严林罗你哥替你做的决定，我现在完全支持！公开赛，你必须放弃！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最终判决，斩钉截铁，再无转圜。纵卿漫眼前彻底黑了下去，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她精心构筑的、关于一个月后赛场的所有想象，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严林罗但是——
严林罗话锋一转，那严厉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沉重而复杂的温度，像穿过厚重乌云的一线微光，渺茫却真实。
严林罗放弃这一次，不是为了放弃你！是为了让你以后还能有无数次机会！
严林罗你的名额，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跟队里争取保留！这不是承诺，是教练能为你做的努力！
纵卿漫死寂的心湖因为这微弱的光，猛地悸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严林罗但前提是——你给我听好了纵卿漫！
严林罗的语气再次变得无比严肃，字字铿锵
严林罗从今天起，收起你所有不该有的心思！把你的狠劲，给我全部、百分百地用到康复上去！
严林罗完全、彻底、一丝不苟地听从康复科张主任的每一个指令！一步一个脚印，不许偷懒，不许急躁，更不许再有任何隐瞒和自作主张！
严林罗我要看到你踏踏实实康复的每一步！我要看到张主任最终签字的、确认你完全康复、可以恢复高强度训练和比赛的许可报告！白纸黑字，一天没看到这份报告，你一天别想踏进训练馆的门！球拍？你想都别想！
严林罗听明白了没有？！
这最后通牒，冰冷而严苛，彻底堵死了她所有“曲线救国”的念头。康复，成了她通往未来赛场的唯一、且必须严格遵循的独木桥。
纵卿漫的嘴唇已经被咬破，咸腥味混合着泪水的苦涩。巨大的失落和不甘如同海啸般几乎将她吞噬，但严教练那句“争取保留名额”和“以后还能有无数次机会”，又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让那破碎不堪的声音从颤抖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被彻底缴械后的虚弱
纵卿漫……听、听明白了……教练……
电话挂断了。
“嘟…嘟…嘟…” 的忙音像最后的丧钟，敲碎了甜品店里虚假的甜蜜宁静。
纵卿漫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手机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桌布上，屏幕瞬间碎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软软地向前倾，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紧接着，压抑了一整晚的、巨大的绝望和委屈终于彻底爆发。不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恸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声破碎而绝望，在安静的甜品店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她像一个丢失了最珍贵宝物的孩子，哭得毫无形象，哭得喘不过气，仿佛要把灵魂都哭出来。
纵廷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彻底震住了。他见过妹妹训练累到虚脱，见过她比赛失利后偷偷抹眼泪，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彻底、如此绝望的崩溃。他慌了神，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半跪在她身边，想碰触她颤抖的肩膀，又怕刺激到她。
纵廷煜蔓蔓……蔓蔓别哭了……哥在呢……哥在呢……
他语无伦次地哄着，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婴儿，却丝毫无法缓解那锥心刺骨的痛苦。
纵廷煜严教练……严教练他也是为你好……他答应帮你保留名额了对不对？我们好好康复，养好了伤，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纵卿漫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那双曾经充满倔强和光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通红的血丝和无尽的空洞。她看着纵廷煜，眼神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纵廷煜后面安慰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只是机械地、近乎麻木地拿起桌上那个被她搅得面目全非的抹茶千层，用沾满泪水和鼻涕的叉子，狠狠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奶油和微苦的抹茶在口中混合，本该是美味，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反胃。但她没有停，只是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仿佛要用这甜腻的东西堵住喉咙，堵住那不断涌出的绝望哭声，也堵住心口那个被硬生生剜走梦想后留下的、鲜血淋漓的空洞。
眼泪依旧汹涌地流着，混着蛋糕的碎屑，滑过下巴，滴落在衣服上。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里面映不出任何光亮。
纵廷煜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默默地把桌上的纸巾推到她手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心痛地守在她身边。甜品店温馨的灯光，此刻只照出了一个梦想暂时陨落的、无比悲伤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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