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下一个路口分手,丁宁要拐向地铁站,纵卿漫则继续直行回不远处的公寓。
丁宁回去好好拉伸,别明天胳膊抬不起来。
丁宁临走前不忘叮嘱,像个操心的大家长。
纵卿漫知道啦,宁姐慢走!
纵卿漫挥挥手,看着丁宁的身影汇入人流,才转身继续自己的路。
独自走在渐趋安静的街道上,白日的喧嚣慢慢沉淀。路灯次第亮起,在暮色四合的天空下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纵卿漫不自觉地活动了一下握拍的肩膀,确实能感觉到肌肉深处传来的、带着满足感的酸胀。这与她曾经熟悉的那种因焦虑和压力导致的周身紧绷截然不同,这是一种付出了汗水、释放了能量后的踏实疲倦。
回到安静的小公寓,她依言认真地做了拉伸,洗去一身汗水和疲惫。当她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端着一杯温水走到窗边时,夜幕已然降临。窗外是万家灯火,每一盏灯光背后,或许都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在独处时轻易地被莫名的空虚或对未来的担忧所侵袭。她的心很静,像被春日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清澈而高远。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清明。她似乎能感觉到,某种新的东西,如同蛰伏的种子,在今天充足的“阳光”和“雨水”滋养下,正在内心深处悄然破土,缓慢而坚定地生长。
明天,还有新的工作安排,生活中也必然会有新的挑战。但此刻,纵卿漫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完整的平和。她知道,带着从球台上重新找回的勇气,带着对过程的全然投入,带着这口顺畅的“心气儿”,她已准备好,去迎接下一个平凡的、也可能是非凡的日子。
春夜温柔,灯火可亲,而她的故事,正以一种更沉稳、更有力的笔触,静静地书写下去。
夜色渐深,纵卿漫却没有立刻睡意。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那本许久未动的速写本。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画下的线条充满了匠气和焦虑,仿佛每一笔都在急切地证明什么,反而失了灵气。
此刻,她拿起炭笔,没有预设主题,只是任由手腕带动,在纸面上自由地游走。先是几条流畅而肯定的长线,交错、延伸,隐约构成一个舒展的人形轮廓,像是在奔跑,又像是在挥拍。接着,笔尖变得轻柔,勾勒出几片叶子的形状,以及从叶隙间洒落的光斑痕迹。
她画得专注,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浅笑。笔下的线条不再紧绷,变得松弛而富有生命力,仿佛在呼吸。她想起了下午球馆里那明亮到有些晃眼的灯光,想起了汗水滴落在墨绿色胶皮上的瞬间,想起了丁宁那句“心里踏实”。
画纸上,那个抽象的人形仿佛真的动了起来,带着一股挣脱束缚的轻盈和力量。纵卿漫放下笔,端详着这幅即兴的涂鸦,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不只是一幅画,更像是她内心状态的投射——那些纠缠的线条理清了,堵塞的通道打通了,一切都变得顺畅而充满可能。
她合上速写本,关掉台灯。室内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隐约透入。躺在床上,身体深处的疲倦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包裹着她,意识渐渐模糊。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在球台上专注挥拍的自己,那个在春光中畅快呼吸的自己,正与此刻这个平静安然的自己,缓缓重叠。
春夜的静谧里,一个更加完整、更加自洽的灵魂,正悄然生长。明天,当第一缕晨光再次透过窗帘,唤醒她的将不仅是新的一天,更是一个真正焕然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