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阳光透过玻璃窗在长桌上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陈都灵走进房间，脚步略显沉重，眉心轻轻蹙着，显然昨晚调试无人机后的疲惫尚未完全散去。她低头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金属边缘的细小凹痕，耳边则是其他人低声交流的声音，那些话语像模糊的背景音一样涌入她的耳中，又快速消散。
林安然已经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流畅移动，嘴角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冷静神情。会议室内的空气随着更多人到来逐渐变得沉闷，而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大航天主题海报则将气氛拉回了某种肃穆的专业感。教授们陆续落座，最后进来的是一位身材挺拔、衣着考究的男人——企业方派来的技术总监。他环视一圈后站在长桌前端，视线扫过每一个在场的人，似乎想要通过眼神判断谁更值得信赖。
“我们今天讨论的项目涉及极端环境下的探测任务。”他开口便没有任何寒暄，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具体而言，是开发一款能够适应高海拔、极低温和强风干扰的新型无人机。这个项目不仅代表技术突破，也直接关联到未来市场的竞争力。”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听众的心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聆听，唯独陈都灵的目光游离不定，思绪有些飘忽。直到那个名字被提及，她才猛地抬起头。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个人倾向于由林安然同学担任主要负责人。”技术总监顿了顿，刻意停下了翻动文件的动作，“当然，这不是单纯的决定，而是基于综合评估得出的结果。包括之前的测试表现……以及其他因素。”
他的最后一句话带了一丝模糊的意味，但足够让陈都灵感到刺痛。她咬住嘴唇，双手捏紧了腿上的笔记本，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角余光瞥向林安然。对方依旧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而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偶尔掠过陈都灵，又迅速移开，那微妙的怜悯或幸灾乐祸让她更加难受。
会议结束后，人群慢慢散去。陈都灵拖着步子往外走，脚下的地板因为刚才密集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安静，只剩下鞋底摩擦时发出的单调声响。她没有目的地，只是想远离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空间。秋日的阳光斜照在校门口的小花园里，金色的光斑点缀在草坪上，远处树影摇曳，空气中透着些许凉意和植物特有的清香。
陈都灵伸手摸了摸身边一根粗壮的常青树枝干，指尖感受到粗糙裂纹带来的真实触感。“也许我真该放弃了。”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但她知道这是自嘲的借口，无法真正说服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却意外撞上了林安然。
林安然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臂，姿态看似随意，却又透出几分笃定。“你看起来需要聊聊。”她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平缓却不容拒绝，“我的建议或许能帮到你，至少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好。”
陈都灵愣了一下，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既有怀疑也有隐约的好奇。她垂下眼帘，避开对方直视的目光，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你的建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愿意提供建议给我？”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一丝倔强。
“不妨试一试共同负责这个项目。”林安然没有接茬，而是直接切入主题，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绿植上，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你的应变能力确实很强，尤其是面对突发状况时展现出来的冷静，这是我所缺乏的。而我的优势在于规划执行阶段的细节把控。如果我们联手，项目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
陈都灵瞪大眼睛看向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所以呢？这算是一种施舍？还是……”她话未说完，就见林安然轻轻摇头打断。
“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林安然的语调依然平稳，但多了一分认真，“你也清楚，这并不是私人恩怨的问题，而是关于整个团队的合作效率。你觉得现在还有资格任性吗？”
最后一句话如针扎一般戳中陈都灵的内心，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阳光穿过树叶，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阴影，如同此刻她脑海中混乱交织的想法。
从校门口的小花园出来后，陈都灵独自朝导师办公室走去。走廊里的光线显得昏暗，只有几盏白炽灯发出的暖黄色光芒勉强照亮前方。她的脚步并不急促，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自己的犹豫作斗争。
推开导师办公室门时，一股久违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专业书籍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而墙上的旧照片则记录了无数届毕业生的笑脸。导师正伏案批改一份厚厚的论文，闻声抬起头，看到是陈都灵，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怎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导师放下手中的笔，示意陈都灵坐下。他总有一种能洞悉人心的敏锐，无论对方是否愿意倾诉，他都能精准地捕捉到情绪的蛛丝马迹。
“听说企业方对这次合作很重视，但……”陈都灵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淹没在空气中。她试图描述刚才会议上被点名批评的场景，以及随后林安然提出的合作建议，却发现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变得不再锋利，反而像被磨平了棱角的石块，只剩下无力的陈述。
导师耐心听完了整个经过，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缓缓站起身，绕到书架旁取出一本封面泛黄的资料递给她。“这是一个案例研究，讲的是某家企业如何通过协同合作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其实有时候，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放下个人偏见，找到最适合的方式。”
陈都灵接过资料，指尖碰到那粗糙的纸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触动。“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她喃喃低语，更多的是在问自己，而非导师。
“你当然可以。”导师重新坐回座位，声音沉稳而坚定，“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潜力往往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现在正是你需要证明自己的时刻，不要被外界质疑束缚住手脚。林安然提出合作，说明她已经开始认可你的能力，否则她不会主动迈出这一步。”
陈都灵听完，久久没有回应。她抬头望向窗外，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灿烂，映衬着校园宽阔的道路和来来往往的学生。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收起资料，站起身向导师道谢，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实验室时，陈都灵的步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迟疑。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作台，开始整理之前的设计草稿和数据记录。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荧光倒映在她的脸上，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
她打开新创建的文档，输入了第一行标题：“校企合作项目计划书”。
陈都灵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计划书的第一句话该怎么写。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实验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忙碌。
她正想集中精神，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没走呢？”张家玮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杯奶茶，热气透过杯盖的缝隙微微冒出。“给你带了杯你喜欢的芝芝莓莓，加班费。”他笑着把奶茶放在她的桌上。
陈都灵接过奶茶，指尖触及温热的杯身时感到一丝暖意，“你怎么知道我还在？”
“猜的，”张家玮耸耸肩，“你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他的语气轻松，却让陈都灵心头一动。
她低头喝了口奶茶，酸甜的味道让她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我和林安然决定一起负责这个项目，”她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试探，“你觉得……我们能行吗？”张家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你们俩联手，听上去挺靠谱的。毕竟，你是应变高手，她是细节控，这不是绝配吗？”
他说完，又故作严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别再像上次测试那样炸毛了，合作最重要的是沟通。”
陈都灵忍不住笑出声，“张家玮，你说话能不能别总带刺？”
张家玮摸了摸鼻子，“那可不行，我可是你的专属吐槽担当。”
两人相视一笑，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轻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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