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刃般划过废弃工厂的荒地，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未散尽的火药气息。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将破旧的集装箱镀上一层诡异的血色。陈都灵靠在集装箱后，双手紧握那枚存储芯片，指节微微发白。而张家玮则蹲在一旁，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道路，神情凝重得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你真的要这么干？”张家玮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情绪，像是火山口即将喷发的岩浆，“销毁这些数据等于放弃所有反击的机会，你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
陈都灵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低头盯着手中的芯片，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海漩涡。她的呼吸依旧急促，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刚从生死边缘挣扎而来。但更让她难以平静的是心中的纠结——一边是对真相的执念，另一边是责任引发的恐惧。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逃亡，而是一次选择，一次可能彻底改变他们命运的选择。
无人机嗡鸣声从远处传来，像死神低语般逐渐逼近。两人都闭上了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点声响暴露自己的位置。金属摩擦空气的声音刺耳又冷酷，仿佛在宣告某种不可避免的结局。陈都灵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的目光扫向屏幕上的倒计时，脑海中迅速计算距离安全撤离还有多少时间。
“我们不能留着它。”陈都灵最终开口，语气坚定得像一块磐石，“你以为我会因为害怕就毁掉证据？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有多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明白它们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张家玮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解：“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销毁它？这是懦弱！如果我们连揭露真相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正义？”
“这不是懦弱！”陈都灵猛地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声音陡然拔高，“这是保护。你根本不知道技术被滥用的时候有多可怕！林安然或许还抱有幻想，她以为可以控制局势，可现实呢？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为我们的犹豫而付出代价？”
两人之间仿佛有电流划过，空气瞬间凝固。张家玮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咬紧牙关试图压制自己的情绪，但终究没能完全掩饰住失望。“你总是这样，”他说，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疲惫，“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从来不考虑后果。”
“后果？”陈都灵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如果后果真的那么重要，当初实验室出事的时候你怎么没有站在第一线承担？现在又凭什么要求我冷静下来？”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张家玮心上，他的拳头攥得更紧，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移开视线，看向天空中燃烧的火光。那片炽烈的橙红色似乎融化了周围的黑暗，却无法填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屏幕上的删除程序突然弹出提示框：是否立即启动数据清除？滴滴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每一下都敲击着他们的心脏。陈都灵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她迅速将芯片插入设备并按下确认键。屏幕上立刻出现红色进度条，缓慢但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
“你疯了！”张家玮终于爆发了，他猛地伸手去抓芯片，却发现为时已晚。陈都灵用力推开他，动作果断而坚决。“别碰它，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
张家玮踉跄一步退到一旁，脸色铁青地盯着她。“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这些数据是我们的全部希望，而现在你把它们彻底抹杀了！为了你那点可怜的道德优越感，你竟然宁愿牺牲真相！”
陈都灵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清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理解我的决定。这不是道德问题，这是生存问题。真相本身不是答案，有时候它反而会成为一把屠戮众生的利刃。我宁愿让所有真相埋葬在黑暗里，也不愿它成为杀人的工具。”
他们的争吵被一阵骤然升高的无人机轰鸣声打断。张家玮迅速拉住陈都灵的胳膊，将她拽进更深的阴影中。他们屏住呼吸，耳朵竖得像猎犬一样警觉，听着机械翅膀划破夜空的声音。直到引擎声渐行渐远，两人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张家玮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再次抬起头环顾四周，瞳孔忽然一缩。
“有人在那里。”他低声说道，目光锁定在远处的高坡上。那里站着一名男子，披着一件黑色大衣，手里举着望远镜正朝他们张望。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
陈都灵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眉头皱了起来。“他一直都在？”她的声音中夹杂着警惕与不解。
“可能是吧。”张家玮低声回应，目光依然死死盯着对方，“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观察我们？你觉得是敌是友？”
陈都灵的指尖轻轻敲打着设备外壳，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管是哪一方，他都不简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我们的位置，说明背后一定有组织支持。”
话音未落，远处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意。他缓缓放下望远镜，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他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他走了。”陈都灵喃喃道，但语气中没有丝毫轻松的意思。相反，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椎攀爬至全身。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张家玮问道，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安。
“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追查这个的时候。”陈都灵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屏幕上的删除进度条。尽管信任已经濒临破碎，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块区域太危险了。”
“你还打算继续跑？”张家玮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讽刺，“跑不了多久的，都灵。你刚才做的一切让我们失去了最后一张王牌。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逃？还是干脆束手就擒？”
“我不知道。”陈都灵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但我清楚一件事，留在原地只会等死。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那就自己另寻出路。”
张家玮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意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他看着陈都灵，发现她的侧脸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这种脆弱与她平时的强硬形成了鲜明对比，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好，我跟你走。”他最终妥协了，语气虽然冰冷，却透着一丝隐秘的温柔，“但记住，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陈都灵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拆下设备收进口袋，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随后，她率先迈开步伐，朝着废弃工厂的另一端奔去。张家玮紧跟其后，两人的脚步踩在碎石和瓦砾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但也掩盖不了背后越来越近的威胁。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唯一确定的是，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已布满裂痕。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因为停下就意味着灭亡。
远处的火光忽明忽暗，像是濒死的心脏在挣扎跳动。陈都灵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但她没有回头。她知道，张家玮正跟在身后，可两人之间的沉默比那无人机的嗡鸣更让人窒息。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张家玮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带着刺，像是刀刃划过玻璃，“销毁数据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些人不会因为少了这点证据就放过我们。”
陈都灵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看着他。夜风掀起她的衣角，她却毫无察觉，只是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一丝的信任。“你觉得我是在逃避？那如果数据留着，你能保证自己有能力保护它不被夺走？还是说，你打算亲自送上门去，好让他们多一个杀人的理由？”
张家玮的脸色变了变，没再反驳。他的拳头松开又攥紧，几次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高坡上那个男人的身影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冰冷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们所有的秘密。
“别忘了，我们还没搞清楚刚才那个家伙是谁。”他换了个话题，语气中透着压抑的不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派来的？如果你连这个都没想过，那就说明你的决定根本不值得信任。”
陈都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黑暗中的远方。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设备，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时，心底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她当然想到了那个人——他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更加不可控。而最让她害怕的是，她隐约觉得，这个人并不只是单纯地监视他们。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她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站在原地等他来抓我们？还是乖乖把芯片交出去，然后看他会不会大发慈悲地放过我们？”
这番话让张家玮愣住了。他看着陈都灵疲惫却坚定的表情，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接受她的选择。“我只是……”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只是希望能找到另一种方法，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所有努力化为乌有。”
“有些时候，”陈都灵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回脚下的路，“所谓的‘另一种方法’根本不存在。你以为真相是万能的解药，可实际上，有时候它只会带来更多死亡和痛苦。”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了张家玮的耳膜。
两人继续前行，但彼此的距离似乎比之前更远了。废弃工厂的轮廓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雾气，将周围的环境笼罩得如同迷宫一般。偶尔传来废弃机械零件掉落的声音，仿佛隐藏在阴影中的野兽蠢蠢欲动。
突然，一道尖锐的电子音从陈都灵的设备中响起。她迅速掏出设备查看，屏幕上的删除进度条已经接近尾声，但与此同时，一串陌生代码正快速闪烁着滚动起来。她皱起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张家玮靠了过来，语气急促。
“不知道。”陈都灵摇了摇头，眉头越锁越紧。这时，屏幕中央跳出一行简短的文字：传输完成。陈都灵的手猛地一僵，随即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什么意思？这东西还能自动发送数据？”张家玮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显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陈都灵没有回答，她迅速关掉设备，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任何可疑的迹象。然而，四周只有浓雾和死寂，甚至连之前的无人机嗡鸣声也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也许……”张家玮刚要说什么，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他的话。两人都警觉地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的雾气中，有一个人影缓缓浮现出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是他们刚才在高坡上看到的那个观察者。
“看来你们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了。”男人微笑着，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聊天气。然而，他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也不轻松——他举起了一台手持终端，屏幕上清晰显示着一段熟悉的画面：正是他们刚刚争论时的情景。
“所以，”男人慢悠悠地说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关于这份珍贵的数据该怎么处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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