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寒宫冷月
一场暴雨过后,皇宫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燕纸鸢跪坐在冷宫冰凉的青砖上,单薄的素衣被穿堂风掀起衣角。三日前,她因在贤妃生辰宴上打翻御赐的玉盏,被齐钰一道圣旨打入冷宫。此刻,她望着铁窗外如钩的残月,脖颈处被拖拽时留下的淤青还隐隐作痛。
“娘娘,该喝药了。”宫女青梧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自从被牵连进冷宫,往日里那些对燕纸鸢毕恭毕敬的宫人,如今连眼神都透着嫌恶。燕纸鸢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不及心口的寒意。她突然想起初入宫时,齐钰亲手为她熬制的甜汤,那时的他总说:“鸢儿的药太苦,朕要用糖慢慢哄着喝。”
冷宫之外,齐钰站在椒房殿的屋檐下,望着冷宫方向怔忡出神。贤妃轻移莲步,将披风搭在他肩上:“陛下何必为一个失宠的皇后伤神?”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却让齐钰皱起眉头。那日玉盏落地时,燕纸鸢倔强的眼神与贤妃得逞的笑意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他挥袖甩开贤妃的手:“退下。”
深夜,齐钰鬼使神差地来到冷宫门前。透过斑驳的门缝,他看见燕纸鸢蜷缩在草席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鸢儿……”他轻声唤道,却在看到她脖颈的淤青时呼吸一滞。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失控的夜晚,自己掐住她脖子时,她眼中的恐惧与绝望如同一把利刃,再次刺进他的心脏。
燕纸鸢缓缓起身,隔着铁门与他对视:“陛下深夜前来,是要赐臣妾一死?”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齐钰喉头发紧。“朕……”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贤妃的呼唤声。燕纸鸢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陛下快去陪贤妃娘娘吧,莫要让佳人久等。”
齐钰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燕纸鸢,你非要如此作践自己?”燕纸鸢凑近铁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是陛下教会臣妾,在这皇宫里,真心最是无用。”话音未落,她转身回到角落,背对着他坐下。
冷风呼啸着灌进冷宫,齐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曾经在海上遇险,燕纸鸢也是这样固执地将最后一块干粮塞给他。那时她笑着说:“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怕。”如今,他们之间却隔着比大海更深的鸿沟。
“明日……朕会让人送些御寒的被褥过来。”齐钰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颤。燕纸鸢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不必了,臣妾受不起陛下的恩宠。”
齐钰转身离开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他伸手摸了摸脸颊,才惊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冷宫的月光依旧清冷,而他与燕纸鸢之间,那道被猜忌与权力撕裂的伤口,在这寒夜中,愈发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