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伦敦总是带着几分善变的脾气。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转眼间暮色便裹着薄雾漫上街头。奈布·萨贝达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肩旧伤的位置——那里在潮湿的天气里总会泛起细微的酸痛——放缓了脚步。
退役后的生活比想象中更令人无所适从。没有紧急的任务简报，没有需要绷紧神经的深夜突袭，只有漫长到令人发慌的平静时光。于是每天黄昏的散步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仿佛脚下这条种满梧桐的街道能代替昔日的战场，消化掉他骨子里躁动不安的能量。
鸽群扑棱棱的振翅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街心广场的长椅边，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将燕麦粒从牛皮纸袋中缓缓倾倒。男人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钢琴，苍白的手指与深褐色的燕麦形成奇妙的对比。每当他手掌倾斜，那些灰白的鸽子便争先恐后地聚拢过来，羽毛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奈布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要试试吗？"
男人忽然抬头，奈布这才发现他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灰绿色眼睛含着笑意。没等他回答，对方已经起身走来，燕麦的暖香混着淡淡的檀木气息扑面而来。
"它们更喜欢吃掌心摊平的。"男人执起奈布的手腕，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奈布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却意外地没有挣脱——那只手的温度比他想象中要温暖得多。
燕麦沙沙落入掌心的触感有些痒。第一只胆大的鸽子落在奈布手背上时，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羽毛擦过皮肤的刹那，身旁传来低低的笑声："放松，它们不会把雇佣兵先生的手指当成面包条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
"职业习惯。"男人眨眨眼，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奈布瞥见表链上坠着个小小的铜铃，随动作发出清越的声响。"我观察细节，就像观察这些小家伙啄食的节奏。"他轻轻叩响表壳，惊起一圈振翅的白浪，"杰克·里佩尔，为您效劳。"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杰克镜架的缝隙，在他鼻梁投下细碎的金斑。奈布突然注意到对方领针的造型——那是把微型弯刀，与南亚雇佣兵军团徽章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鸽群忽然哗啦啦飞向钟楼。杰克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从奈布掌心拈起一粒遗落的燕麦："明天这个时候，它们还会来。"
铜铃声随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消散。奈布摊开手掌，发现不知何时被塞了张烫金名片，背面用花体字写着：
P.S. 周四的燕麦会掺葡萄干——您右手边第三只胖鸽子尤其喜欢。
后记：
杰克每天变换喂鸽子的配料并记录每只鸽子的偏好，笔记本后来被奈布发现，扉页写着"关于如何驯养野生小动物的观察报告"；
奈布不知道的是，杰克为了制造偶遇，连续一周用怀表铃声训练鸽子形成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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