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的空气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混合着某种齐临无法辨识的古老熏香。白泽——如果她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兽——动作娴熟地检查着祁明远的伤势,她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拂过伤口边缘,指尖泛着微弱的白光。
"蛊雕之毒已入心脉,"她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枯叶,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再晚半个时辰,大罗金仙也难救。"
齐临的喉咙发紧:"能治好吗?"
白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取来一碗清水,放入几片形状奇特的干叶。叶片遇水即化,清水顿时变成琥珀色。她扶起祁明远昏迷中的头,小心地喂他喝下药液。
"暂时稳住了,"她放下碗,转向齐临,"现在,让我看看守护者的情况。"
齐临一愣:"我?我没受伤。"
白泽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缩:"外在的伤易治,内心的迷障难破。"她指向齐临手中的青铜镜,"昆仑镜选择了你,必有其因。伸出手来。"
齐临迟疑地伸出左手。白泽的指尖轻触他的掌心,一阵刺痛顿时从接触点扩散开来。令他震惊的是,掌心的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如同发光的血管,组成一个与齐家玉坠上完全相同的符号。
"果然,"白泽满意地点头,"守护者血脉未绝。"
"这到底是什么?"齐临盯着自己发光的掌心,"我从不知道..."
"你家族世代守护两界平衡,血脉中蕴含着昆仑之力。"白泽走向屋角的木柜,取出一卷竹简,"三千年前,大禹治水时发现两界重叠会导致灾难,遂命人铸造昆仑镜,用以分隔人界与山海界。你们齐家先祖便是大禹任命的镜之守护者。"
她展开竹简,上面绘制着古老的图案:一面完整的圆镜分隔开两个世界,一位身着古装的人手持镜子,周围跪拜着各种异兽。
"三百年前,一场大战导致昆仑镜碎裂,碎片散落两界。"白泽继续解释,"最大的三块被人界守护者家族保存,其余或被异兽吞噬,或深埋地底。随着时间流逝,守护者一族也逐渐凋零,几乎被人遗忘。"
齐临低头看向青铜镜:"所以这只是其中一块碎片..."
"正是。但即便碎片,也蕴含着强大的昆仑之力。"白泽的目光转向昏迷中的祁明远,"有趣的是,寻道者体内也流淌着稀薄的守护者血脉。"
齐临惊讶地看向祁明远:"他也...?"
"非父系传承,应来自母系。"白泽的手指在祁明远额前画了一个符号,"这解释了为何他对异兽如此敏感,且能与你产生共鸣。"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吹得木窗咯咯作响。白泽抬头望向窗外,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警觉。
"时间不多了,"她快步走向药架,"两界裂隙正在扩大,而'烛龙'的人也在搜寻你们。"
齐临心头一紧:"您知道烛龙组织?"
白泽从药架上取下几个小瓶,开始调配药剂:"一群妄图利用两界重叠获取力量的人类。他们捕捉异兽,提取其精华,试图创造超级士兵。"她冷笑一声,"愚蠢至极,异兽之力岂是凡人所能驾驭?"
她将调好的药剂——一种散发着蓝光的粘稠液体——倒入祁明远口中,然后用手掌按住他的伤口。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手掌开始发光,伤口处的黑色毒素如同活物般扭动着被吸出,凝聚在她的掌心,最终化为一股黑烟消散。
祁明远的呼吸立刻变得平稳,脸色也开始恢复血色。
"他会没事了,"白泽直起身,"但完全恢复需要时间。"她转向齐临,"而你,守护者,有更紧迫的任务。"
她领着齐临来到屋后一个小房间。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与齐临在青铜镜上见过的某些纹路相似。
"这是?"
"传送阵,"白泽解释道,"能送你们前往下一块昆仑镜碎片所在之处。"
齐临惊讶地看着她:"您不跟我们一起?"
白泽摇头:"我的职责是守护此地,维持最后一道屏障。"她指向阵法中央,"当月光透过屋顶那个孔洞,正好照在阵法中心时,站在其中的人将被传送至昆仑之力最强的地方。"
"什么时候会发生?"
"明晚子时。"白泽严肃地说,"在此之前,我需要教导你基本的昆仑之力运用方法。作为守护者后裔,你体内沉睡着先祖的力量,只是尚未觉醒。"
接下来的半天里,齐临在白泽指导下学习如何与青铜镜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最初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镜子对他的指令毫无反应。直到白泽让他割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镜面上。
血液接触镜面的瞬间,齐临感到一股电流般的力量从指尖窜入全身。镜面迸发出耀眼的青光,镜背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蠕动重组,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图案——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山峰。
"西山,"白泽点头,"第二块碎片在那里。"
"祁明远的情况能赶上明晚的传送吗?"齐临担忧地问。
白泽神秘地笑了笑:"他的命运与你紧密相连,不会轻易掉队。"
夜幕降临,齐临守在祁明远床边,观察他的恢复情况。药效似乎很显著,祁明远的伤口已经不再发黑,呼吸也变得深沉平稳。木屋外,各种异兽的叫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任何生物敢接近这座看似普通的木屋。
"水..."祁明远突然微弱地说。
齐临赶紧扶他起来,喂他喝了几口水。祁明远的眼睛慢慢聚焦,认出了齐临。
"我这是...在哪里?"他的声音嘶哑。
"白泽的住处,"齐临松了口气,"你昏迷了一整天。"
祁明远试图坐起来,但被齐临轻轻按回:"别急,毒素刚清除,你需要休息。"
祁明远的目光扫视房间,落在角落里的白泽身上:"那就是...白泽?"
白泽微微颔首:"寻道者,你的意志比我想象的更强。大多数人中蛊雕之毒后至少昏迷三日。"
"多谢相救。"祁明远艰难地说,随后看向齐临,"村民呢?"
"安全了,在一个隐蔽的山谷里。"齐临简要解释了后续情况。
祁明远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背包...那个金属片..."
齐临从桌上拿来那块刻有"烛龙-47"的金属片:"在这。白泽说烛龙是个试图利用异兽力量的组织。"
"与我父亲的失踪有关。"祁明远的声音低沉下来,"五年前,他在西南雪山考察时发回最后一条信息,说发现了'惊人的东西',然后通讯就中断了。搜索队只找到了他的背包和几张烧毁的笔记残页,上面有这个标志。"
白泽缓步走近:"西南雪山...那里确实有一处两界薄弱点,常有异兽出没。"
"您认为我父亲可能...穿越到了山海界?"祁明远眼中燃起希望。
"或者更糟,"白泽严肃地说,"被烛龙组织捕获。他们经常在薄弱点附近活动,捕捉穿越的异兽和...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祁明远的表情变得坚定:"我必须找到他。"
"明晚子时,传送阵会送你们前往西山,"白泽说,"那里有第二块昆仑镜碎片,也是烛龙的一个重要据点。"
"为什么帮我们?"祁明远突然问。
白泽的金色瞳孔微微发光:"因为两界平衡关乎所有生灵的存亡。昆仑镜碎片重聚是阻止灾难的唯一希望。"她停顿了一下,"也因为你们二人是千年来唯一让我看到可能性的组合——守护者的血脉与寻道者的意志。"
夜深了,白泽去隔壁房间休息,留下齐临继续照看祁明远。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前,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
"你本可以丢下我的,"祁明远突然说,"带着青铜镜独自前进会更安全。"
齐临摇摇头:"我们是一起的。"
祁明远盯着天花板:"我父亲...他是个固执的人。坚信科学与神秘现象之间存在联系,为此被学术界嘲笑多年。"他苦笑一声,"我继承了他的固执,但走了相反的路——试图用科学解释一切超自然现象。"
"所以你成为生物学家,专门研究异常生物。"齐临恍然大悟。
"我想证明他是对的,只是方法错了。"祁明远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脆弱,"如果...如果他真的被烛龙抓走了五年..."
齐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说:"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祁明远转头看他:"你呢?为什么选择文物修复?"
齐临沉默片刻,然后摘下眼镜慢慢擦拭:"我导师常说,文物是历史的见证者,修复文物就是修复人类共同的记忆。"他停顿了一下,"但三年前,我在一次重要鉴定中犯了错,把一个高仿品误认为真迹,导致导师名誉受损...从那以后,我对自己的判断总是缺乏信心。"
祁明远挑眉:"可你是国家博物馆最年轻的专家。"
"技术可以磨练,但信心一旦失去..."齐临摇摇头,"这次被青铜镜带到这里,某种程度上我甚至感到解脱——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怀疑的目光了。"
两人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像最初相遇时那样充满戒备和尴尬,而是一种舒适的、相互理解的静谧。
第二天清晨,祁明远已经能够下床短时间行走。白泽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各种齐临从未见过的山果和药草熬制的粥。饭后,她带着两人来到屋后的药园,教导他们识别几种关键草药。
"西山寒冷,这些药草能帮助你们抵御严寒和异兽毒素。"她将一小包精心配制的药粉交给齐临,"每日一小撮,泡水服用。"
祁明远则对药园边缘的几株奇异植物产生了兴趣:"这些...不是地球上的物种吧?"
白泽微笑:"聪明。它们来自山海界深处,有特殊的治愈能力。"她指向一株发着微光的小草,"这是'回魂草',能在危急时刻保住性命。"
她小心地采摘了一片回魂草的叶子,放入一个小玉盒中交给祁明远:"谨慎使用,一片足以让重伤者支撑三天。"
太阳西斜时,白泽开始为传送阵做最后的准备。她在阵法各个关键点放置了不同的矿石和草药,每放一件就吟诵一段古老的咒语。齐临注意到青铜镜对这些咒语有反应,镜面上的纹路会随着吟诵节奏微微发光。
"子时将至,"白泽最终宣布,"你们准备好了吗?"
齐临和祁明远站在阵法边缘,检查各自的装备。祁明远恢复了大部分体力,但伤口仍未完全愈合,动作时偶尔会皱眉忍痛。齐临将青铜镜小心地包好,藏在衣服最内层的口袋里。
"有一个问题,"祁明远突然问,"传送后我们如何回来?"
白泽指向齐临的青铜镜:"两块碎片之间会产生共鸣,当你们找到第二块时,两镜相合便能开启临时通道,送你们去往下一处,或返回人界。"她顿了顿,"但要小心,烛龙的人可能已经察觉到昆仑镜的异动,会在碎片附近设伏。"
月光逐渐移动,最终透过屋顶特意设计的孔洞,直射在阵法中央。白泽示意两人站到光柱中。
"记住,"她的声音在月光下显得空灵而遥远,"守护者与寻道者,看似对立实则互补。只有你们合力,才能完成使命。"
光柱突然变得强烈,齐临感到一股熟悉的拉扯感——与当初被吸入青铜镜时的感觉类似,但更加温和。他最后看到的是白泽挥手告别的身影,然后世界再次扭曲、旋转,化为一片模糊的光影。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刺骨的寒风立刻给了他们一个结实的拥抱。齐临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他们站在一处被冰雪覆盖的山脊上,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
"西山..."齐临喃喃道,呼出的白气迅速凝结成霜,"至少白泽没说错地点。"
祁明远已经在观察地形:"海拔至少四千米,气温零下十五度左右。"他从包里取出便携式温度计看了一眼,"零下十八,比预计的更冷。"
两人迅速穿上背包里准备的额外衣物,但寒风依然如刀般刺透层层布料。齐临取出青铜镜,发现镜面上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幅详细的地图,显示他们所在的位置和一条通往山谷的路径。
"那边有个山洞,"他指向不远处,"我们可以暂时躲避寒风,规划下一步行动。"
山洞入口被积雪部分掩盖,但内部空间宽敞干燥,甚至有一些可能是之前旅行者留下的干柴。祁明远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生起一小堆火,两人终于能稍微暖和一下冻僵的手指。
"根据青铜镜显示,"齐临研究着镜面,"第二块碎片在山谷另一侧的山峰上,距离这里大约十公里。"
祁明远检查了一下装备:"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加上积雪深度,至少需要一天才能到达。"他皱眉思考,"问题是,白泽说烛龙可能在这里设伏。这种地形,太容易被伏击了。"
齐临点头同意:"我们需要隐蔽行动,最好夜间行进。"
正当两人讨论路线时,齐临突然注意到青铜镜的边缘泛起一阵异常的红色光芒。与此同时,祁明远的生物检测器也发出了轻微的警报声。
"有东西接近,"祁明远立刻熄灭火焰,"体型很大,能量读数...见鬼,比蛊雕还高。"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退到山洞最深处。齐临将青铜镜对准洞口,随时准备激活它的力量。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响。
然后,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月光下——那是一只形似老虎但长着翅膀的生物,全身覆盖着钢针般的毛发,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最令人不安的是,它口中叼着一个人类形状的东西。
"穷奇..."齐临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认出了这种《山海经》中记载的凶兽。
穷奇将口中之物丢在地上,那确实是一个人类——或者曾经是人类。现在他的身体部分覆盖着类似鳞片的结构,右手已经异变成爪状,但依然能辨认出是个中年男性。
祁明远突然浑身紧绷,齐临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他的表情凝固在震惊与不敢置信之间。
"不可能..."祁明远的声音颤抖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