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日

夏时卿用袖口擦第三遍课桌时，早自习铃响了。去年用刀刻的"书呆子"字迹在晨光中泛着淡黄，像道结痂的旧伤。他低头把文具摆成精确的30度角，听见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

"这是新同学宋裴听，从七中转来的。"

班主任的声音让夏时卿手指一颤。铅笔滚到过道上，被一双黑白配色的球鞋挡住。他顺着笔直裤线往上看，对上一双灰雾般的眼睛。转学生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坠子形状像被掰弯的星轨。

"坐夏时卿旁边。"

课桌被阴影笼罩时，夏时卿闻到雪松混着铁锈的味道。他往窗边缩了缩，余光瞥见新同桌右手小指有道月牙形疤痕——和他左手的一模一样。

"你的贴纸。"宋裴听突然开口，声音像冰层下的水流。

夏时卿这才发现自己的水瓶上，猎户座贴纸翘起一角。他慌忙去按，指尖擦过对方手背。宋裴听迅速抽回手，从书包抽出《天体物理》，书脊七中图书馆的标签被粗暴撕掉半边。

午休时林诗琦抱着作业本经过，马尾辫扫过夏时卿课桌。她对着他手边的星图橡皮露出酒窝，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快步走开。后排传来嗤笑："书呆子也配......"

夏时卿低头啃三明治，面包屑在桌上排成北斗七星。宋裴听突然起身，椅腿刮擦声刺得人牙酸。他回来时扔下瓶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在夏时卿课本上洇出仙女座星云。

放学收拾书包，夏时卿反复确认每本书的摆放顺序。当他第五次调整铅笔盒位置时，发现宋裴听靠在门边看他，腕表秒针停在7。

暴雨在第四节语文课突袭。夏时卿盯着窗外被雨打落的槐花，想起今早父亲折断的伞骨。林诗琦频频回头，手里粉色折叠伞开了又合，最终被闺蜜拽去食堂。

走廊挤满等雨停的人。夏时卿数着地砖裂纹，突然被阴影笼罩。黑伞递到眼前，伞骨泛着冷光。

"拿着。"

宋裴听的声音比雨还凉。夏时卿抬头时，对方已经走进雨幕，卫衣帽子很快被浇透。伞柄残留的体温让他想起解剖课握过的鸽子心脏。

转角便利店檐下，宋裴听正在拧衣角。夏时卿故意让伞沿磕到广告牌，积水泼了对方满身。

"对不起！"他手忙脚乱掏纸巾，宋裴听却抓住他手腕。雨声忽然远去，他看见对方睫毛上挂着水珠，像星图里的昴宿星团。

"伞，"宋裴听扳正他发抖的手，"拿反了。"

夏时卿耳尖发烫。回教室还伞时，他发现伞骨夹层卡着半张门票，烫金字印着"七中天文台·英仙座流星雨特别观测"。背面有铅笔写的坐标：赤纬+38°47′。

林冻琦的橡皮滚到他脚边，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北极星。夏时卿去捡时，看见宋裴听桌洞里躺着同样的门票残片。

三角函数测验最后一题，夏时卿的笔尖在正确答案上方悬停三秒，最终写下错误解法。草稿纸角落却精确绘制着辅助线，连π值都算到小数点后五位。

"最后两题全班只有宋裴听做对。"

粉笔头砸中夏时卿课桌。他低头假装整理试卷，听见身旁传来极轻的"啧"。揉成团的草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便签，红笔圈出的关键步骤旁画着嘲讽的笑脸。

橡皮滚到宋裴听脚下。弯腰去捡时，夏时卿看见他球鞋内侧沾着暗红——不是颜料，是血。体育课时宋裴听明明请了假。

"你的。"宋裴听递回橡皮，削成了完美的二十面体。夏时卿知道这是柏拉图立体中最接近星球的形状。

林诗琦收作业时"不小心"多给他一张纸。星轨图上，夏时卿认出这是昨晚22:15分的天象——正是他躲在阳台用自制望远镜观测的时间。

放学时宋裴听走得很快，右腿微跛。夏时卿数着他的步频，在第七步时看见他扶了下围墙。墙上有道褪色的涂鸦：七中狗滚出去。 夏时卿的自行车链条突然卡住。他蹲下修理时，发现前轮辐条间卡着张纸条，字迹锋利如刀："明天带午饭，别吃垃圾。"

抬头时，宋裴听的身影正好消失在巷口拐角。暮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未完成的证明题。